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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祠堂,永远不老的传说

苏金炽、苏矩钧、苏锦冲、苏京沪(从左至右)

140年的龙头

车陂晴川苏公祠的祖堂

▲车陂晴川苏公祠成为了老人活动场所

珠村潘氏宗祠

巧姐们在做景泰蓝画作

潘剑明

开栏语

关于岭南文化的学术阐释和文本表述已经有很多,但从本周开始,我们还是全力推出了精心策划的系列专题报道《岭南印记》。我们试图从田野出发,从历史和现实的对接着手,用我们的眼睛和心灵,去感知更细腻更真实的这一方曾创造了无数奇迹的热土。在那些历史的细微处,在现实的人本情怀里,重新去观照去发现我们或许曾经忽略过的精神和气度。旖旎或繁嚣,苍凉或忧愤,都在回眸处。

□专题策划 白岚 余永坚 专题采写 信息时报记者 潘小娴 实习生 徐培木 专题摄影 信息时报记者 巢晓

祠堂是中国历史文化在村落痕迹的一种表现,它是族人祭祀祖先或先贤的场所。而作为广府文化和岭南文化的象征之一,宗祠在今天的广东是如何存在的?除了已经成为地域符号的广州陈家祠之外,还有那些拥有悠久历史的祠堂,在当今又如何在用自己存在的方式诠释时代文明?为此,我们重点走访了车陂的苏氏晴川公祠和珠村的潘氏祠堂,倾听祠堂的守护者讲述那些他们人生的故事,见证岭南祠堂文化在今天的传承与变迁。

在寂寞中默默守护

祠堂小档案:

车陂晴川苏公祠,建于明朝宪宗成化年间(1465~1487),相传为纪念苏轼之孙宋太尉苏绍箕(苏轼次子苏迨之子)而建,距今已有五百多年历史。广州市文物保护单位。

到车陂晴川苏公祠采访那天,刚走到祠堂门口,便看见用红底黑字写着告示,通知族人近日前来开会,讨论如何举办即将到来的龙舟赛盛会。待走进祠堂里面一看,只见摆设着几张桌子,桌子旁坐着好些人,他们喝茶、下棋、打麻将、聊天、看电视、看报纸,每个人的神情都很欢乐。他们都温和地和我们点头打招呼,苏锦冲、苏金炽、苏京沪、苏矩钧四位老人,则很热情地搬来古旧的板凳,和我们坐在一起闲聊起晴川苏公祠如何与他们的生命联结在一起,而他们的人生又是如何守望与传承这座宗族祠堂的。

荒废二十多年再开放

苏金炽介绍说,晴川苏公祠以前是车陂小学的旧址,在当时也是村里唯一的小学,在此就读的不仅是苏姓族人,也包括四邻姓氏的孩子们。车陂小学在1965年搬往新址,这里便成为建筑队存放材料的仓库,荒废了二十多年。

“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家族的祠堂在哪里?想想怎么把它恢复呀?”在苏锦冲的记忆中,二十多年前父亲说的这句问话,牵起了他对于自家祠堂的敬重与守护之情,而“怎么把祠堂恢复”这也正是当时所有苏家上了年纪的后人的心病。为此, 1991年苏家后人筹建了晴川苏公祠理事会。苏锦冲说,理事会里大概有近30人,最老的90多岁,最年轻的大概40岁左右。苏锦冲、苏金炽、苏京沪、苏矩钧都是理事会的成员,苏矩钧六十出头,而苏锦冲、苏金炽、苏京沪当时才四十岁上下,是最年轻的一拨。

当时理事会积极与建筑队协商,并向村委提出恢复祠堂的申请,1993年祠堂终于回归苏家后人,并于当年筹款进行了局部修缮,而后向村人开放,继而成为了老人最喜欢的活动中心。

每天准点到祠堂上班

如今,理事会成员里曾经最年轻的苏锦冲、苏金炽、苏京沪都已跨入六十岁,苏锦冲成为了晴川苏公祠的管理者和宗祠事务的统筹者,他的腰间挂着硕大一串钥匙,他笑说自己是每天都到祠堂上班:每天早上六点半就来到祠堂,为族人打开祠堂大门,直到暮晚六七点才闭门。午饭时间众人散去,祠堂会关闭一个小时左右。

苏锦冲、苏金炽、苏京沪、苏矩钧等人也经常聚集在祠堂,因为祠堂还是宗族的议事场所,比如,商议如何管理宗祠的问题,如何进行龙舟赛、祭祖等宗族的事务问题。怪不得我们进门就看到关于“通知族人近日前来开会,讨论如何举办即将到来的龙舟赛盛会”的告示。

他们还特别提到了另一位祠堂守护人苏进泉老先生。苏京沪说,苏进泉修缮家族谱系,2003年率族人前往四川眉山三苏祠认祖归宗,平常热心给祠堂做事写字却不计报酬,白云山上的“苏太尉苏公墓志铭”就是他所写。“可惜的是,他去世了,你们要早来20多天,还可以看到他。”80多岁的苏矩钧遗憾地说。

建立感情纽带

苏锦冲告诉记者说,现在守护着祠堂的最年轻的就是60岁左右的人了,下一代人乃至下下代人对于宗祠的感情都没有他们这代人深厚。一是因为现在有些人买房子到了别的地方,来往祠堂更少了;二是“不少年轻人觉得祠堂里的老旧东西没什么价值,最好拆掉,盖起高楼大厦”。

只靠老人守护,祠堂缺乏传承的动力。所以,老人们也迫切地希望能为下一代人培养宗祠感情付出努力。而一些与传统文化相关的民俗因为其趣味性,可以成为培养年轻人对祠堂的情感纽带,比如说,龙舟赛、祭祖与婚庆,还有舞狮子。

晴川苏公祠供奉的苏绍箕像前,是著名的“东坡号”龙舟的龙头,有140多年的历史。每年农历五月三日,祠堂都会组织年轻人参加龙舟赛。每逢祭祖之日,车陂村苏家老少携同远近村庄的苏氏后人,齐赴苏绍箕长眠的白云“苏家山”拜祭。只要年轻人到祠堂举办婚礼,他们会包个利是给他们,代表祖宗祝福他们。苏金炽说,为了让更年轻的孩子们认识祠堂的文化与重要性,去年他们还重新组织舞狮子队,参加舞狮队的都是中小学生,十来岁的样子。每个周末的晚上,孩子们会到祠堂里练舞狮子,休息时,他们会看看祠堂,了解宗族的历史与文化。让孩子们的娱乐与祠堂发生关系,这样也可以逐步建立起孩子们与祠堂之间的感情纽带。

当年轻人爱上祠堂

祠堂小档案:

珠村潘氏宗祠,始建于宋代,后于明清时期扩建完成,是一座典型的具有岭南特色的古祠。潘氏宗祠的一世祖潘宗胪(粤邦公),曾任广西桂林府灵山县丞,“因避海寇,携幼隐名始居鹿步都”,潘姓开始定居在珠村。

珠村潘氏宗祠规模比较大,祠堂前有一个大操场。潘剑明领着我们穿过大操场,刚进入潘氏宗祠,最直接的印象这里也是村民休闲娱乐的场所:古旧的桌子椅子旁,有好些村民在打牌闲聊。潘剑明是广州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广州乞巧文化节组委会成员。他告诉记者说:“珠村潘氏宗祠不单是老人活动中心,还有很多文化传承功能。它还是婚庆、私伙局、乞巧婆婆工作室、广州市乞巧文化展览馆……”他还指着祠堂门口的“旺相堂”,告诉我们说,这是门神牌位,是灰塑做的,从咸丰辛丑年保存到现在,整个广州市只有这一座灰塑门神牌位。

苦心钻研族谱

一般来说,能对祠堂如数家珍的,应该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而40多岁的潘剑明,对潘氏宗祠如此了然于心,这很让人惊讶。

潘剑明说,潘氏宗祠是个学校,他从七岁起就开始在这里读小学,然后也在这里读中学。1986~1989年,从师范毕业回到珠村的他就在这个祠堂里教书。潘氏宗祠是他青少年时期的最主要活动场所,自己对祠堂一直都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而这种特殊的感情,在1986年开始以另一种新形式,让自己与祠堂越走越近,继而尽自己的力量,全心全意地守护着这座祠堂。

1986年,他听村中老人说,这所小学是潘文治等人所创办的,潘文治是著名爱国将领,曾任民国海军总司令。后来又有村里人告诉他说,黄埔军校一期学生在珠村训练、考试时,曾在潘氏宗祠歇宿,从此他对祖辈的历史产生浓厚兴趣。他关注祠堂与族谱。当时他发现潘家族谱多已失传,仅剩七本,其中一本藏于中山文献馆。他经过努力,终于在1990年获得这份族谱的影印本,从此苦心钻研,自己也成为了村民了解宗族族谱的资料库。后来还带领十一条村庄的潘氏族人,前往福建闽侯寻根祭祖。

给祠堂拍照和录像

除了了解祠堂的历史文化,潘剑明在平时还关注和学习如何修复祠堂的知识,平常他也会指导村民如何爱护和保护祠堂。

2001年潘氏宗祠准备重修,经济社、村里也大力支持,宗族人都大力捐款,他自己是其中捐款最多的人之一。潘剑明说“因为怕重修时,有些地方忘记了。我自己在重修前,还把整个祠堂的角角落落都拍了许多照片,同时还录像。后来修复祠堂时,果真派上了用场。”“有一些村也叫我去指导维修祠堂,我曾经到沐陂村和岐山村,指导维修了两座祠堂。”

2006年珠村成立街一级文物保护工作小组,所有的经济社正负社长、村干部、管理祠堂的父老乡亲都是工作组的成员,他也是其中的成员之一。潘剑明说,珠村大大小小有30多家祠堂,让村民懂得文物保护很重要,文物保护工作小组还会请专家来祠堂讲解普及文物保护知识,后来,曾经有几家祠堂想维修,都懂得先打报告给文物保护工作小组,工作小组提出维修意见,然后才着手维修祠堂。

年轻人喜欢到祠堂摆酒席

2003年1月,潘氏宗祠修缮一新后重新开放。村委会请人专门看祠堂,每天8点30分开门,到傍晚6点关门。

潘剑明说,每年的舞狮、舞龙、武术等表演,祭礼、吃龙船饭都在潘氏宗祠前的大操场进行。珠村享有“中国乞巧第一村”盛名,自2005年开始举办“广州乞巧文化节”,每年乞巧节,在潘氏宗祠“摆七娘”,热闹非凡。

或许是因为有乞巧节,潘氏宗祠更多了几分年轻的气息。当我们在祠堂参观时,见到有几位女子,到祠堂坐下,静静地制作起景泰蓝来。潘剑明说,珠村的很多年轻人,还特意请朋友到潘氏宗祠游玩。而且年轻人认为,在祠堂成亲摆酒席,是很体面的事。宗祠侧堂还有厨房,平日不用,到了婚宴等礼仪庆典便派上用场。因此年轻人回来成亲,是常有的事情。因为文化因为民俗,珠村年轻人也因此从来不曾远离潘氏宗祠。

专家解说

林济,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农村发展研究中心教授

守护祠堂是基于一种文化认同

林济教授从事农村发展研究,走过全国很多村落,看过很多祠堂。他认为,与全国其他村落祠堂相比,广州珠三角一带的祠堂保存得是非常好的。比如说,陈家祠由政府参与管理,保存完善。一些村落祠堂依靠民间力量,保存也不错。比如,番禺、顺德、南海这些地方经济发达,祠堂也最有广府文化的特点;另外华侨比较多,华侨回祠堂来寻根问祖,文化认同、集体认同、广府人身份认同,都投射到祠堂上,因而他们对祠堂建筑的修缮,在很大程度给予了经济上的支持。

城市化导致村落祠堂衰落

近年来随着村镇城市化加快,村落的规模越来越小,村里有些人搬走了,外来人越来越多。林济认为,随着村人的搬离,守护祠堂的力量正在慢慢消失,而外来人对村里的祠堂又没有什么感情,因而祠堂的衰落也就不可避免。

随着村落消失,要让一个村落的民间力量去保护祠堂已经比较难,因而政府介入显得非常有必要。根据建筑精美程度、祠堂历史地位等因素,去界定政府相应承担一些守护和传承责任,应该是不容忽视的一项工作,并且也应该列入基层政府长期文化建设的一部分。

挖掘人文内涵很重要

林教授认为,目前的祠堂作为一个文化载体,人们关注最多的是精美建筑,还有赛龙舟、婚庆等民俗活动。但这些只是依附在祠堂上的社会功能。挖掘祠堂的社会功能是很好,但祠堂不光是宗族的,更应该是信仰载体,是能体现人文精神和人伦生活方式。但现在对祠堂的人文内涵挖掘不多。

祠堂的人文内涵包括:一是祠堂排位的体现祖先,这是我们跟祖宗的符号关系。现在有些祠堂排位很乱,也就失去了符号的意义;二是祠堂人伦次序的管理;三是奖励救济制度的体现,比如,对读书人对老年人给予救济等。村落与政府应该注重挖掘祠堂固有的人文内涵,并逐步保存下来,让祠堂能在对传统文化传统人文精神的复兴中发扬作用。

车陂与珠村,两个村落相邻,为什么珠村的年轻人如此关注祠堂,而车陂的年轻人却对祠堂的感情淡漠。林济教授解释说,目前广州对自己文化保护有意识,比较展现广州文化特色的祠堂,生命力会比较强盛。珠村是广州乞巧活动场所,已经成为一个文化品牌,自然也吸引珠村年轻人带朋友来游玩参观,年轻人到祠堂走动的意识也会加强。

当然,珠村与车陂在由祠堂出面,举办龙舟、祭祖等活动,其实也是一种让年轻人断断续续关注传统文化的形式。林济认为,尽管现在守护祠堂的力量会出现一些断层,但是他相信人的文化之根是永远也断不了的,对很多人来说,守护祠堂,拜祭祠堂,更多的是基于一种责任,一种文化的认同。而这种责任这种文化认同,随着年龄的增长,意识也会越来越强。

标签:祠堂 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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