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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阿刀田高:偏爱描写日常生活中的恐怖经历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阿刀田高已经不单单只是一位畅销的类型小说家。他一直用文字描述日常生活中潜藏的欲望和恐惧,毫无戏剧性地白描背后闪现着被隐藏的残酷真相

文/陈涛

中国作家莫言曾说,“很早之前我就读过阿刀田高的小说,很喜欢。他的小说是惊悚推理一类,但包含着严肃的内容和深刻的思想,他揭示出了当代社会的病态万象以及人类灵魂的扭曲。”

2012年1月,作为日本笔会的前会长兼多项日本文学大奖的评委,阿刀田高来到北京。带来了自己的四本精选作品:《黑色回廊》《白色魔术师》《蓝色圈套》《红色诱惑》,每一本集子围绕不同的主题,黑色代表“恐怖惊悚”,白色代表“奇谈轶闻”,蓝色代表“黑色幽默”,而红色意味着“男女话题”。

“中国当代文学也发展到一定高度了,小说多集中在放大人民的苦难生活,但对日本人来说由于生长的环境不同,我不太理解。翻译到日本的作品亦少,去书店只找得到一两本中国小说。通过日本笔会和中国作协近两年的交流,我读了一些莫言的小说,写得非常好,想象力尤其丰富。”阿刀田高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2012年,中日建交40周年,近年来中国作协与日本笔会交流频繁。但因国情不同,日本笔会与中国作协对于文学交流的组织方式也异于彼此。“真正的文学交流必须以作品为前提,文学家之间的交流不能是大家聚在一起见见面、吃吃饭、聊聊天!”阿刀田高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显然,他对中国作家之间的“研讨会”不太理解。

“贴什么标签都不是,但贴什么标签又都是”

“跟许多作家不同的是,我先想好了故事的结尾,写好了最后一段话,然后再创作小说的开头。”阿刀田高对《中国新闻周刊》透露自己的写作方式,“如果从第一行起笔,就不容易写出巧妙惊人的结局。”

迄今为止阿刀田高已创作了800多篇的短篇小说和十几部长篇小说。灵异、犯罪、悬疑、恐怖、幻想、写实……在这些小说中,他最擅长的是吊读者的胃口,故事的真相往往在结尾反转。他架构故事的方式被“国民作家”宫部美幸称为“高手的技巧”。

从上世纪60年代发表作品以来,阿刀田高被誉为“短篇圣手”和“异色小说王”;近二十年来他担任着日本推理作家协会理事长,直木奖、新田次郎文学奖、吉川英治文学奖的评委,2007年至2011年期间担任日本笔会的会长。在日本,文学奖的评委或会长,必须著作等身,如日本通俗文学最高奖项直木奖的评委“90%是获过该奖的作家”。

中国日本文学研究会副会长陈喜儒评价阿刀田高说:“贴什么标签都不是,但贴什么标签又都是,阿刀田高是一个独立的存在,他的作品很难归类。”而用“推理”来概括其小说是不准确的,在日本他的作品被称为“奇妙之味的小说”,译成中文即为“异色”。

在日本推理类型小说的历史上,曾经创作出《砂器》的著名作家松本清张是无法绕开的节点。在阿刀田高心中,异色小说的开创也必须追溯至松本清张。二战后,松本清张打破侦探小说的本格派和变革派两大模式,开创了社会派推理。他将推理小说这种原本囿于智力游戏的故事与社会现实成功对接。包括中国读者熟悉的东野圭吾、岛田庄司等人都公开承认松本清张对自己创造上的“致命性”影响。

“好的小说必须描写现实中的人和世界,这正是松本清张的贡献。”阿刀田高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我偏爱描写日常生活中的恐怖经历,它更真实,也更可怕。”他遵循着前辈的思路,在生活中深挖题材。比如收录在《白色魔术师》中的《不可思议的声音》便是“以我做图书馆管理员时的经验为基础写的,实际上在大型图书馆,那些藏书基本上没人读过,大多放在昏暗的场所,一旦有人进入,就会感受到无数的书在喊‘读读我吧’的恐怖”。阿刀田高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他的作品大多如此,平静如水甚至有些凝固的日常生活中,一点点积累着暴戾的阴霾。那些隐秘欲望会一点点在小说最后氤氲出来,残酷且真实。

中国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教授许金龙说,“过去有一种观点,说阿刀田高的短篇小说侧重于大众文学。但我认为不能用大众文学来简单概括,他的作品最独特之处是模糊了纯文学和大众文学之间的界限。”

阿刀田高赞同这样的说法,“我认为纯文学和大众文学的区分是没有必要的。小说只有好与差之分,并无纯文学和通俗小说之别,我的作品介互两者之间。如果你去问大江健三郎的话,他会说纯文学才是真正的文学,问渡边淳一,他肯定认为这种划分很奇怪。”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我当时还看了毛泽东的著作”

1935年,阿刀田高出生于东京。阿刀田是一个极为罕见的姓氏,在日本大约只有十户人家,祖上生活在仙台。阿刀田高出生时其实还有个孪生兄弟,取名为“高”也极为简单,因为其父认为他是先出生的。很不幸,他的孪生弟弟早逝。

二战期间,阿刀田高曾随父母疏散到宫城、新潟,对于战争他只记得童年时的空袭。战后的日本物质极为匮乏,16岁时父亲去世,阿刀田高和母亲挣扎在贫困线上。“我家里能买一个洗衣机之类的电器都很困难,但回想起当时的岁月,我觉得那时的生活是非常幸福的。当时的日本社会整体处于上升阶段,而现在的日本已经达到顶点,反而年轻人丧失了创造性。”他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战后日本有崇拜欧美文化的潮流,尤其法国文学在世界文坛相当辉煌,我当时并没有太多考虑,就直接读了法语专业。”

1954年他报考早稻田大学的法语专业顺利通过。在校期间他拿到奖学金,并兼职做家庭教师。他那时的梦想是新闻记者,但大学期间因肺结核不得不休学。在近两年的疗养期间,他躺在病床上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阅读。

“虽然很喜欢读书,但年轻时我完全没有写过小说,更想不到日后会成为一个作家。”阿刀田高说,“我的作品和我的个人记忆是密切相关的,这其中包括生活阅历和阅读经验。”

出于健康考虑,阿刀田高选择了比较轻松的工作。大学毕业时他进修了图书管理员资格证,在日本被称为“司书”。从此就在国立国会图书馆做图书管理员,“这项工作的性质就是每天要读很多书,因为要把所有引进图书馆的新书分类,我需要翻看书的具体内容再作出判断,然后给书贴上标签,放到相应的书架上。”他回忆。

“我当时还看了毛泽东的著作,比如他在1942年整风运动时《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阿刀田高在笔记本上写了下来,笑着递给记者看。但是他无法理解这个“讲话”为何对社会主义文艺创作产生了如此重大的影响。

踏上作家生涯是一个意外,阿刀田高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因为生活贫困,我在图书馆工作时,便向报刊投稿赚取一些稿酬,这是写作的契机。没想到反响还不错,有人就劝我,‘你怎么不试试写小说呢’,我就试着写一些当时很流行的推理小说。如果图书管理员的薪酬很丰厚的话,我就不可能写作,更不会成为一个职业作家。”

“短篇小说是一种彬彬有礼的文学形式”

推理类小说在日本已流行半个多世纪,近年来推理小说家更是每每问鼎重要文学奖直木奖。阿刀田高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2006年初,就东野圭吾《嫌疑人X的现身》究竟应不应该获得直木奖,评委会内部争议很大。作家渡边淳一说:“直木奖又不是推理小说奖,我们没有必要颁给东野圭吾。”而同样作为评委会的元老,阿刀田高说:“他写出这么牛的小说,就值得为他颁奖!”经过全体评委的最终投票,东野圭吾夺得了该奖项,这是其第六次入围才“圆梦”。

事实上,早在1979年阿刀田高就以短篇小说集《拿破仑狂》斩获直木奖,并一举成名。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直木奖对日本作家来说是莫大的荣耀,拿了直木奖就能保证自己可以作为一个作家度过一生。直木奖意味着作家被大众接受的程度。”

以作家为职业就要求阿刀田高必须拥抱市场,他甚至还写不过少解读经典的大众畅销书,如《你知道希腊神话吗》《你知道〈圣经〉吗》等等,同时还翻译过《鲁宾逊漂流记》等名著,甚至在刚离开图书馆时做过广告文案。

据阿刀田高中文版系列的责任编辑赵平介绍,直到晚年,阿刀田高还坚持每天写小说,全部手写,每个月大概写100页日本原稿纸,这其中以短篇为主。

“虽说长篇小说是主流,但短篇也是发挥创造力的重要载体。出于商业的考虑,长篇小说更易于宣传和销售。但我是以短篇出道的,我有一种使命感,就是到死都会坚持短篇小说的创作道路。”阿刀田高形容对《中国新闻周刊》形容,“短篇小说是一种彬彬有礼的文学形式,因为它不会浪费读者太多的时间,不给读者添麻烦,你花一两个小时就可以把这些作品读完。”

即使年近耄耋,阿刀田高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职业嗅觉和观察力,他在笔记本上对记者展示根据本次专访而拟出的“小说提纲”:明星、记者、翻译人员之间的三角恋,翻译与记者暗恋着明星,翻译故意将明星的话译错,而记者实际上却懂日语,记者与翻译之间明争暗斗,最后酿成凶案。

而平时在地铁上或者商场里,他乐于细致入微地观察周遭,“看穿人们的心理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把看穿的东西用语言形式表达出来也是一件不易的事。我尽量会做一些笔记,即便是只言片语。”阿刀田高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有一次,我身边没有笔,也没有纸头,就用火柴燃烧后的炭头在纸币上作笔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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