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彩大师：昼画瓷器 夜制炸药

2011年10月08日 04:15
来源：信息时报 作者：郭柯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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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商刘群兴之子刘致远。

刘致远的父亲刘群兴的作品。

市民在驻足观看刘致远的作品。

□统筹　夏令 　专题撰文　信息时报记者　李楠楠 吴瑕 梁建敏 夏令　实习生 蔡汝凌

专题摄影　信息时报记者　郭柯堂

晚清之后，潜心艺术之人大多对朝廷不屑一顾，甘愿以艺术为政治护航的人少之又少。可是，有一名粤商，他却一边潜心艺术制瓷，一边为革命筹款，甚至秘密制造炸弹，贡献颇多。他便是粤商刘群兴——高剑父首徒、民国时著名的广彩大师、岭南画派之先辈。

“父亲师从岭南画派创始人高剑父，白天做陶瓷，晚上做炸弹。当年的义字当头，却为革命烙下了粤商点滴印记。”日前，记者邀请岭南画派承传人、国际瓷画艺术家刘致远，讲述其父刘群兴以及广东博物商会那段风云激荡的往事。

陈家祠内 瓷器中忆同盟秘史

陈家祠的9月，徜徉在晶莹剔透的瓷器中，一股“革命”的气息扑面而至。国际瓷画家刘致远携带着他和父亲刘群兴的76件套广彩瓷，以及岭南画派创始人高剑父遗孀翁芝儿子高励节的作品亮相。

有别于金碧辉煌、大红大绿的传统广彩，这些作品都是将国画入瓷， 格调清雅，颇具文人情致。“向来都认为广彩是饰金艳丽的，没想到这些也叫做广彩。” 前来参观的老人家冯伯说。事实上，这样的作品是岭南画派的艺术风格，也是广东博物商会在广彩瓷的延续。

广东博物商会成立于1908年，是同盟会广东分会会长、岭南画派代表人物高剑父与陈树人、潘达微、刘群兴等人共同创办的革命组织，它实际上是广东同盟会的总部，是同盟会员从事革命活动的地方，表面上以绘画瓷器作掩护。

透过细腻的笔尖和温润的瓷器，不光能看到艺术造诣之深厚，还能让人想起那段同盟秘史：广彩大师刘群兴边制瓷器在经济上支持同盟会，边制造炸弹辅助刺杀团刺杀清廷掌权人。

白天制瓷晚上做炸弹

现在广州河南宝岗宝贤大街，就是当时广东博物商会的旧址。

1908年，高剑父从日本回穗后即与陈树人、潘达微、伍懿庄等在保安南之保安社、安庭里、宝岗脚等地正式挂牌成立“广东博物商会”彩瓷工场，“广东博物商会”是配制炸弹及藏枪械弹药的地方。当时我爸爸就是在那里白天拿陶瓷来掩护，晚上制造炸药的。” 斯人已去，子承父业，刘致远说起父亲刘群兴的传奇故事一脸崇敬。

刘群兴是岭南画派创始人之一高剑父的首徒，也是其弟高奇峰的私塾同学，他们自小便是一起长大，彼此之间亲密无间。后来刘群兴因家贫辍学，到一间刻画玻璃店做学徒，从事彩瓷生产。 “当时，几个人住在隔壁的街道，屋头和屋尾都是相通的，我爸爸就请高剑父教他画画。高剑父让他勾勒树叶，一般人要勾勒六个月，但是他悟性很高，三个月就可以了，所以高剑父很愿意教他。”

当时，广彩受石湾陶塑的影响极深，题材、图案、色彩日趋洋化，所画洋房、洋狗、裸体美人，格调不高。刘群兴听从高剑父的主张，以“岭南二居”国画入彩，气象焕然一新，所彩作品大异常人。

后来，高剑父留学回到大陆后，要带弟弟高奇峰到日本。“我爸爸也想到日本。但剑父说，要不你别去了，帮我照顾幼弟高剑僧吧。爸爸虽然家里很穷，但是一口答应下来，他们彼此关系是亲如兄弟。” 刘致远说。

高剑父在日本留学回来后，受孙中山影响，参加了同盟会。此后更被孙中山派来当广东同盟会分会长，并加入支那暗杀团，组织行刺清廷提督李准，以及李准派来的凤山将军。“回到广东后，剑父对我爸爸说，你配合我开陶瓷工厂吧，以陶瓷掩护做炸药。”

父亲是“义”字当头，画功又深得剑夫真传，所以便一下答应下来，而且还加入了同盟会。高剑父须暗杀清廷掌权人，暗杀是当时最经济的革命方式，其成败与否炸药便成关键。“爸爸是做陶瓷的，陶瓷颜料便是矿物质，他也好研究这些，而当时制造炸药的人对化学也是很有研究的，他们很有共鸣，一拍即合。”

刘致远说，当时父亲早上主持广东博物商会制造瓷器，晚上便在外间望风放哨掩护，高剑父就在烧窑的地方制造炸弹配料。“以前宝岗后面是个乱葬岗，宝贤大街后面都没有人去的，这也方便他们联络和秘密运作。由于掩护得好，还一次都没有被人发现。”

为筹革命经费名作远销欧美

粤商对辛亥革命的经济支持形式非常多样，除了为革命作掩护之外，更多的是提供起义或暗杀所需经费。刘群兴也不例外，除了以瓷掩护制造炸弹之外，更提供经济上的支持。

“当时岭南画派以国画的形式入瓷，西洋人特别喜欢中国的国画。我们1926年画的一只大碟，也是外国人收藏的。当时瓷器的订单是外国人给图样，他们制造后又运回欧洲销售，以前的笔画很细腻，很有时代的气质。高剑父、陈树人，高奇峰，他们都是名人，东西去到欧洲就非常好卖。我爸爸也算是陶瓷大师了，他制作的陶瓷卖得很贵，不光当地人买，也有一些拿到香港来卖，现在香港无线演员胡枫，他爸爸是开古董店的，就经常帮我爸爸卖陶瓷。

捐助金额难以具体统计

刘群兴到底捐助多少钱？刘致远说，这方面难以具体统计，一方面他们无分彼此，陶瓷所得均作为生活费，赚钱都是共用的。另外，当时同盟会是非法组织，所以只能秘密在华侨和粤商中募款，因此许多捐款都是没有记载的。有的捐款者也拒绝把捐款数目和姓名如实告知，他们认为为革命为祖国捐款是中国人的责任，不必留名。

正如《十月围城》一样，许多商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募捐可能将开创一个新时代，更多的是因为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及凭着热血男儿的满腔激情。

“何为革命思想意识？很难讲清楚。只是他们这些人都是20多岁，血气方刚，只知道要反对清政府，要剪辫子。大家都是义字当头，他们是不希望有回报的。搞艺术的人对政治并不是很感兴趣的。剑父和我爸爸讲好，革命成功就功成身退，大家就做回艺术上的钻研，不希望政治上再搞。”刘致远说。起义失败之后大家便到处四散了，高剑父就逃到了日本，我爸爸则回到广东博物商会继续完成订单。

办展览纪念先人 传承广彩工艺

如今，广东博物商会已经了无痕迹，只在河南龙导尾七间直街9号，不起眼的民宅中摆满了清末流传下来的各种广彩瓷，散发着淡雅光晕。除了这些瓷器，屋内四壁墙上还挂着不少岭南画派名师的真迹，如关山月、黎雄才等名家送给屋主的字画。这间老屋，连同这一屋文物瑰宝，共同的主人是刘群兴——民国时著名的广彩大师、曾经的岭南画派先辈之一。

广东画人在辛亥革命非常有贡献，与此同时更掀开了广彩别开生面的一页。刘致远称，在陈家祠展览一方面是为了让人缅怀同盟会与艺术的秘史，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广彩的文化传承。“我是香港是唯一一个岭南画派陶瓷艺术代表，也经常和业界有国际上的交流。一些外国的朋友想看看我们广彩的画法和画笔，所以我便回到广州的彩瓷厂看看。在我印象当中，大新路的工场有600多人的，但是后来回到广州一看只剩下8个人，着实让我心里打颤，要是给国外友人看了，人家会惊叹你们曾经这么辉煌的历史居然如此没落！”

于是，这触发了刘致远办展览让更多人了解广彩的想法。“很多人都认为大红大绿才是广彩，但是如果知道岭南画派国画入瓷，知道粤商在辛亥革命的故事，将会更容易认识、记住并且发扬广彩这一辉煌的广东工艺。”刘致远说。

日前，刘致远把父亲刘群兴的生平汇编成册，准备在上海的瓷画国际研讨会上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