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岛中央也能听到大海的声音” |世界边缘的七座孤岛

“站在岛中央也能听到大海的声音” |世界边缘的七座孤岛

天堂是岛,地狱也是。每座岛屿的历史,都是血泪交织的美丽篇章。

艺术家朱迪丝·莎兰斯基在《岛屿书》中以引人入胜的文字,带我们进入五十座“你未曾到访,也永不能游历”的遥远岛屿——它们都存在于现实世界。本文提到的,是其中之七。

拉帕伊蒂岛

南方群岛(法属波利尼西亚)

占地面积:40km² 居民人数:482

孚日山脉(Vogesen)的余脉间有座小城,那里生活着一个六岁的小男孩,他梦见有人在教他一门完全陌生的语言。不久后,小李卜兰(Marc Liblin)就能在梦中流利地使用这门语言了,可他完全不知道,这是哪里的语言,抑或,这种语言实际上是否存在。

他是个孤独的孩子,极有天赋,求知欲很强。青少年时代,他的每日食粮是书籍而并非面包。三十三岁时,他在布列塔尼(Bretagne)过起避世的生活。后来,他引起了雷恩(Rennes)大学有关研究人员的注意,他们希望能够破解并翻译那门他在梦中学会的语言。两年的时间里,他们不断用巨型计算机分析他那奇特的语音。徒劳。

不知何时,他们想到了个主意,一间间地走访港口的小酒馆,向那些上岸休息的水手打听,看有没有人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这门语言。雷恩市的一间小酒馆里,李卜兰举办了一场个人秀,他在一群突尼斯人面前用这门语言秀了一段独白。突然,吧台后面一名海军退役军人插嘴说,他曾经听到过这种语言,那是在波利尼西亚群岛中最孤独的一座岛上。他还认识同样说这种语言的一位年长妇人,她跟她的军官前夫离了婚,现在住在位于市郊的社会救济房里面。

与这位波利尼西亚妇人的相遇改变了李卜兰的一生:玫克(Meretuini Make)开了门,李卜兰用他的语言向她问好,她立刻用家乡的老拉帕话回答他。

从来没有离开过欧洲的李卜兰迎娶了这位唯一能够听懂他说话的女人。1983年,他带着她一起,去了那座说他的语言的岛屿。

普卡普卡岛

(库克群岛)

占地面积:3km² 居民人数:600

福瑞斯比(Robert Dean Frisbie)正坐在普卡普卡商贸站的游廊里。在他背后,坐落着半个村庄,他面前则是由海滩上散布着的棚屋组成的小小定居点。儿童在浅水区玩耍,老婆婆们在傍晚温柔的海风中用斑兰叶编织草帽,出海捕鱼的男人们驾着独木舟归来,他们的身影在海平面上越来越近。

突然,有位女邻居朝他跑来,全身赤裸着,湿漉漉的,因为刚游完泳的关系,她的头发黏在黄棕色的皮肤上。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脯上下起伏着,急切地向他讨要一小瓶水。福瑞斯比赶紧把她想要的东西递给她。接着,她消失在暮色之中,可他仍久久地注视着那远去的背影。

尽管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多年,可他还是不能习惯这里赤身裸体的习俗。在这一点上,他还完完全全是那个来自克利夫兰(Cleveland)的小伙子,无法设想盛行此地的宽松道德:

在普卡普卡岛上,没有人对女人结婚时是否还是处女这个问题感兴趣。在当地语言里,也根本没有对应这种生理状态的词汇。反而,未婚生子的女人会受到大家的尊重,甚至会提升她结婚的可能性,因为她向未来的丈夫证明了自己的生育能力。

天一黑,三个村子的年轻人就聚到岛屿外围的海滩上。他们在那里嬉戏玩耍,跳舞,唱歌,睡在一起。两个人以上睡在一起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性是一种游戏,在这里,没有争风吃醋的余地。唱歌是前戏与后戏的组成部分。当然,对于这一点,不同年纪的人有着不同的看法:年长些的妇女认为,唱歌既属于前戏也属于后戏,而年轻女性则认为,只有在后戏的时候唱歌才比较得体。不过,大家一致同意的是,合欢之时不应该唱歌。一番云雨之后,男人女人一块儿跳进海里游泳。

在这类事情上,普卡普卡岛比克利夫兰还是要开化一些,福瑞斯比想道。接着,他熄灭了游廊中的灯。

特罗姆兰岛

(法属印度洋诸岛)

占地面积:0.8km² 居民人数:4

1760年11月17日,东印度贸易公司的“实用”号从法国西南岸的巴约讷(Bayonne)启程前往马斯克林群岛(Mascarene Islands)。为了补给生活用品,船在马达加斯加停靠。船长德·拉·法尔戈(Jean de la Fargue)——违背总督的命令——带上六十名奴隶,想要到法兰西岛(Île de France),也就是今天的毛里求斯,像贩卖其他商品似的把这群奴隶卖掉。

然而,去往那里的路上天气恶劣,“实用”号偏离了航线。船搁浅了,在这座小岛触了礁。一块小沙滩,上面长着几棵棕榈树,整座岛不到两公里长,八百米宽,名叫“沙岛”。得救上岸的人全都受了伤,几乎都成了残废,与其说他们是人,还不如说他们是鬼更贴切一些。

幸存的人从大船的残骸中拣出碎片,开始建造一艘小船。大船失事两个月后,小船造好了。法籍水手们答应去寻求支援,接着便消失了。共一百二十二号人,挤在小船里,永不再见。奴隶留在了岛上。他们自由了,然而他们的自由还不到一平方公里那么大。他们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囚禁过,他们成了自己的求生意志的奴隶。他们取火、挖井、用羽毛做衣服,还从海里捕海鸟、乌龟和贝类。他们中的许多人陷入了绝望,于是乘上筏子,随波逐流,不知漂向哪里——再怎么样都比被囚禁在一块小沙滩上听天由命地傻等要强。其余的人则守着火堆。那堆火烧了足足十五年有余。

六十名被遗弃的奴隶中只有七名女性生还——连同一个小男孩,他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儿。1776年11月29日,“王储妃”(La Dauphin)号护卫舰上的船员发现了他们,把他们救上船,并带到法兰西岛。沙岛上什么也没留下,除了火堆熄灭后剩下的焦炭和他们的救星的名字,他是皇家海军军官,这艘护卫舰的舰长:特罗姆兰(Chevalier deTromelin)。

平格拉普环礁

加罗林群岛(密克罗尼西亚联邦)

占地面积:1.8km² 居民人数:250

在这里,连猪都是黑白的,动物好像特意为他们而创造——为岛上看不见颜色的七十五名平格拉普人。日落时火焰般的紫,海洋的蔚蓝,熟透的木瓜华丽闪耀的亮黄,面包果树、椰树和红树组成的浓密丛林那永不消褪的深绿,这些色彩他们全都看不见。

怪就要怪八号染色体所发生的细微变异,以及几个世纪以前蹂躏整座岛屿的台风“里恩齐齐”。那次台风让岛上许多人都丧了命,只有大约二十位幸存者熬过了台风过后的饥荒。这二十个人里面就有隐性色盲基因的携带者。近亲繁衍使得这一基因很快就占据了优势。现在,有百分之十的平格拉普人是完全的色盲症者。而在其他地方,充其量每三万人中才有一例色盲症。

色盲症状表现为耷拉着头,总是眨眼,眼睛因为总是眯起来而颤抖,鼻子上因为视线变窄而产生皱纹。他们怕光,害怕白天,总是等到日暮之后才离开窗子上贴着彩色透明纸的棚屋。黑暗之中,他们的行动变得积极,比其他人都要灵活自如。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说自己总能记得做过的梦。有几个人还说,夜里他们甚至能在深水里看见深色的鱼群,能通过细小鱼鳞反射的月光识别它们。

他们的世界虽然是灰色的,可他们一再强调,自己能看见普通人所无法看见的东西,能分辨由亮度明暗和色调浓淡所构成的让人意想不到的复调效果。每当有人对华丽色彩夸夸其谈,他们总会很生气。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是舍本逐末:丰富的形式与阴影层次,以及结构和对比度才是更重要、更本质的。

蒂科皮亚岛

圣库鲁兹群岛(所罗门群岛)

占地面积:4.7km² 居民人数:1200

三千年来,这座小岛上一直都有人类居住。这座岛太小了,就连在岛中央也能听到大海的声音。蒂科皮亚人在咸淡水混合湖里抓鱼,从海中捕捞贝类。他们在岛上种植山药、香蕉树和巨大的泥芋。年景不好的时候,他们就把面包果埋在地里,分量只够一千两百人——不会再为更多的人准备。

如果来了龙卷风,或者因为大旱而欠收,许多人会决定速速死去。没有结婚的妇女会自缢而亡,或者跳进海里游向开阔海域,还有些父亲则会带上儿子划着木舟出海,一去不复返。他们宁可葬身大海,也不愿在岛上慢慢等着饿死。

年复一年,岛上四大部落的酋长都会向岛民宣扬人口零增长的理想。一个家庭的所有子女都应该仅依靠家里的地产过活。因此,每家只有长子才会组建新的家庭。其余的子女都不结婚生子,他们会在享乐的过程中注意不要制造出孩子。男人会觉得自己有义务采取避孕措施,会中断正在进行的性行为。而女人——如果避孕失败——则会在孩子生下来之前用热石头挤压自己的腹部。

长子到了结婚的年纪,父母便不再继续生育小孩。父亲会问母亲:“我要为谁的孩子从土地里收获食物?”父亲掌握着新生儿是死是活的决定权。“种植园都很小。我们结束这孩子的性命吧。如果让他活下去,长大了他也不会有自己的园子。”他们会把新生儿翻过身去,脸朝下,这样新生儿就会窒息而亡。像这样死去的婴儿也不会葬在墓地里,他们根本还没有参与过蒂科皮亚岛的生活。

欺骗岛

南设得兰群岛(南极)

占地面积:98.5km² 居民人数:0

一不留神就找不到入口了,进入破火山口的入口不到两百米宽。 这里是尼普顿海神的风箱,是地狱的门房,是龙的大嘴,这里的风刮个不停。 而在它背后,则是躲在打盹的火山下面、全世界最安全的海港之一: 捕鲸人湾。 当地人把这里叫做新桑德尔福德(Neu Sandefjord),它是世界最南端的鱼油炼制地,捕鲸行业的枢纽。

这里停泊着捕鲸人自己的船队:两艘三桅船、八艘小捕鲸船、两艘大捕鲸船。除了几个智利伙夫外,这里生活着两百个挪威男人和一名女性:玛丽·贝琪·拉斯穆森(Marie Betsy Rasmussen)——两年来在此地捕鲸的三家公司之一的经理安德雷森(Adolf Amandus Andresen)船长的夫人,她是当时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到过南极的女性。

捕鲸季从每年十一月持续到次年二月的最后几天。捕鲸者采用的是已在北半球被实践证明有效的新型捕鲸法。装了炸药的捕鲸枪从前甲板上的大炮中射出,插进这些庞然大物的背脊。所有的捕鲸人都能从远处分辨鲸鱼的种类:座头鲸喷出的水柱稍低,背上有隆起;长须鲸的标志是能喷出垂直的水柱;所有鲸类中,最珍贵的要数蓝鲸,通过它的背鳍和高高的水柱就可以辨别。

一艘捕鲸船每次最多能捕获六只鲸鱼,傍晚时分,他们便将捕获的鲸鱼拖进海湾里。黑色的海滩上,捕鲸人从鲸鱼的口腔中取出整副鲸须,剥下它们油光锃亮的皮,把脂肪与肉分离开来,在巨桶里把这些白金炼成鲸油。锅炉的 燃料并不是煤炭,而是在贝利角(Baily Head)捕到的死企鹅。

残余物就留在那里任它们腐坏。海滩的黑沙上,鲸鱼的骨架像白色栅栏一般耸立着,海水被血染红,空气中弥漫着腐肉的臭气。数以千计被洗劫一空的躯体在涨潮的火山口盆地渐渐腐烂。

本文节选自

《岛屿书》

作者: 朱迪丝·莎兰斯基

译者:晏文玲

出版社: 湖南文艺出版社

出品方:浦睿文化

出版年: 20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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