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

《无人幸免》:一位战地记者虚构的第二次美国南北战争


来源:凤凰网文化

其实,无论虚构世界的时空设定是过去还是未来,是在美国或是其他的国家,它们都在传达一种对现状的思考。《无人幸免》序言中的一句话:这个故事讲述的不是战争,而是毁灭。

问:早上你看见了什么?

答:看见尸横遍野,房子都烧成了灰烬。

问:联邦军还有人在那儿吗?或者,有没有联邦军人的尸体?

答:他们就跟从没来过似的。

问:你受伤了吗?

答:完全没感觉。

……

问:战争期间,你还参加过别的战役吗?

答:没有。后来我向东走了两天,在克罗斯湖附近搭车回到了亚拉巴马南部,我的家乡。我就在那儿一直待到战争结束,再到后来的瘟疫结束。到最后,我过去认识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

问:对合众国,或者说对北方各州,你会不会始终怀恨在心、恨之入骨,或者怀有敌意?

答:[笑]

这是一段关于第二次美国南北战争(亦称第二次美国内战)的口述历史。口述者是一名为南方而战的士兵,为红军。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从北方军(为蓝军)的狂轰乱炸下死里逃生了。他最后的笑而不答别有深意。对于一个只能在战争中随波逐流、哪怕被夺去一切也只能选择接受的人来说,只说恨,是不是太浅薄了呢?至于问到参战的理由,他说:“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子弹打中、被弹片撕碎,或者更有甚者,想到自己被捕后可能会在糖面包或别的什么监狱被关到死,不是每个人都能受得了的。但听了这些,你他妈的不想做点什么才怪。”

第二次南北战争,发生的时间是2074至2095年的美国。在这20年里,没人是安全的,也没人是完全无辜的。

战地记者笔下的真实战争景象

联邦教学指导大纲里,这样描述第二次南北战争:

“第二次美国内战始于2074年,止于2095年。战争双方为合众国与各分离主义州……2074年10月1日,几大分离主义州(合并为“南方自由邦”)宣告独立。这一天通常被认为是战争正式爆发的日子……2095年7月3日,“再统一日庆典”在联邦首府俄亥俄州哥伦布市举行,标志着战争正式结束。庆典当日,一名分离主义恐怖分子得以越过南北边境,潜入北方领土,释放了一种生物因子(即“再统一瘟疫”),致使全国爆发疫情。这场瘟疫致使约1.1亿人死亡,其影响在全国范围内持续达十年之久。该名恐怖分子至今身份不明。”

这样的战争发生在未来,却真实得叫人仿佛身临其境,不寒而栗。

未来局势构想

让如此旷日持久、输赢难定的战争噩梦成真的是战地记者奥马尔•阿卡德。他在2017年出版的小说《无人幸免》,一部结合了战争报道和反乌托邦题材的小说,让整个美国忧心忡忡。奥马尔出生于埃及开罗,在卡塔尔的多哈长大,16岁移居加拿大。在出版这部小说之前,他在《环球邮报》担任记者10年,无数次身处阿富汗、伊拉克等前线,报道过种族、战争、平权等重大的国家新闻事件。在被问及为什么创作这本想象大胆的小说时,他回答:“我从没打算写一本科幻小说,书中所有的情节全部都真实发生过。”

《无人幸免》(American War)中文版由未读·文艺家出版

成长的经历、工作的经验激发了奥马尔的创作灵感。他以虚构的方式塑造出了带有现实影射意义的战争、战事,而《无人幸免》的主人公就是史料记载中这位身份不明的恐怖分子——萨拉特。

战争的痛苦带来人性的复杂

萨拉特原名萨拉•切斯特纳特,生于美国路易斯安那州。战争爆发时,她6岁,即便年纪小小,她也已经知道社会现状并不乐观。然而年少无知,她始终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在断壁残垣间探宝寻觅,不亦乐乎,活得像个男孩子。

在父亲被杀后,萨拉特一家被迫进入佩兴斯难民营。一晃就是6年。萨拉特和姐姐,哥哥在难民营中渐渐长大。就在这里,她认识了神秘又博学的阿尔伯特•盖恩斯。在萨拉特不算长的人生里,遇见盖恩斯是她的幸运,也是不幸。

因为他,她见识了世界曾经的美丽壮阔,看见书本里更多智慧的层次;也是因为他,她和她幸存的家人,还可以在动荡中偏安一隅;因为他,她的好奇心和愤怒全被利用,慢慢地为别有用心的参战方所用,再也无法置身事外。2095年,在北方庆祝胜利的那一天,萨拉特带着病毒炸弹北上,引发瘟疫。在这场瘟疫面前,胜利也是失败。

第二次美国南北战争局势

萨拉特的人物性格一反大众对悲剧角色的刻板印象,没有一味的善,也没有彻头彻尾的恶,转而表现出复杂的一面。她的转变如果得到回溯,我们会发现,这其中有因为战争而带来的“创伤心理”,在萨拉特没有成为“恐怖分子”之前,她也是普通人。

6岁失去父亲,12失去母亲,17岁唯一亲昵的姐姐也丧命北方军的轰炸,内心受到创伤的萨拉特,一直将自己沉浸在无尽的痛苦。随着战争的升温,这种痛苦转化成了对反抗军的仇恨,她再也不对这个世界展露自己的脆弱。对亲人离世的悲痛和战争疾苦的谴责,都作为仇恨的种子埋在内心,渐渐酝酿邪恶。

行文至此,有人会问,萨拉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她为什么最终要选择成为人肉炸弹?是因为人性的恶么?

这一点作者奥马尔没有给出标准答案,他在接受采访时说:“我并不想写那种只有好人坏人,而且好坏之间界线分明的书。一开始,驱使我写下这本书的想法跟复仇的共通性有关。无论我们生长在世界上的哪个地方,无论我们信仰什么,我们所遭受的痛苦都是相同的,痛苦给我们带来的伤害也是相同的。”

木心说:人性有兽性的前科。而战争是兽性的暴露。

那么,面对苦难,人类的本性是回归为原始的兽性?还是保持人性?从萨拉特以及更多战争当事人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两面性。

作者奥马尔·阿卡德,曾经是一位战地记者

奥马尔•阿卡德在《无人幸免》中构建了一个宏大的背景,可在具体的叙事层面,他又聚焦一个小人物的转变,这样的对比冲突下,我们做判断时就很难以善或恶、好或坏这种非此即彼的看法去评判。这在某种程度上丰富了小说内容,让它的主题更往人性纵深里走了一些。奥马尔在书中借角色之口写道:“战争以相同的方式摧毁他们,把他们变得同样胆怯、愤怒、复仇心切。在和平时代,他们迥然相异,可一旦失去和平与财富,他们却又如出一辙。所以,她明白,适用于一切战争的口号其实非常简单,就是:换作是你也一样。”

最后一句“换作是你也一样”,强而有力,使得读者在阅读时不免产生一种恍惚,仿佛不是在读小说而是在看一场触目惊心的记录片。

关于未来的作品,极具现实意义

《无人幸免》虽然是一本讲述战争的小说,但文本中并没有直接的战争、战场场面的描写。取而代之的是关于战争的历史教材节选、新闻报道、私人回忆录,以及战争期间的政客发言稿、家书、秘密材料等等。作者通过这些不同背景、阶层的人对于战争的描述,将战争的事态变化展现的淋漓尽致。

与此同时,奥马尔并没有为了“未来”特别发明什么,半个世纪之后的美国,环境污染严重,原油枯竭,世界关系重组,是作者基于现实的适度想象;而故事中的无人机、难民营,以及杀戮、逃亡、背叛或者投靠,不过是他在阿富汗、中东、非洲的所见所闻罢了。所以,此书出版后,欧美的很多媒体将《无人幸免》定位一部极具现实意义的反乌托邦文学。

1972年6月,路易斯安那州查尔斯湖,岸边的化工厂据信是污染的第一来源

普利策评论奖得主、《纽约时报》书评人角谷美智子说,《无人幸免》就像科马克•麦卡锡在《路》(The Road)中搭建的末日世界一样叫人不安。麦卡锡是荣膺国家图书奖的小说大家,拿这样的大师与奥马尔类比,可见角谷美智子对《无人幸免》的评价之高。

美国剧作家科马克•麦卡锡的小说《路》也有着对人性的剖析,只不过他的设计和奥马尔全然相反。《路》中的主角父子在毫无希望的世界里,宁愿选择饿死也不吃人,并且约定“必须守住内心的火焰”。而《无人幸免》中的萨拉特基本上丧失了这些道德底线。如果说前者是对未来抱有希望,那么后者更多的是绝望。奥马尔从战事写到人性,再从人性写到生死,有的放矢地表达了一个观点:战争的创痛是世人唯一的共同语言。

这就回应了《无人幸免》序言中的一句话:这个故事讲述的不是战争,而是毁灭。

1970年4月22日,纽约大学生头带防毒面具参加首个“地球日”的游行

其实,无论虚构世界的时空设定是过去还是未来,是在美国或是其他的国家,它们都在传达一种对现状的思考。去年,改编自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同名小说影视剧《使女的故事》,镜头下的描述在大众视野内产生了巨大反响,对比现状,无数人由此反思、感慨并发声。类似的还有《1984》大卖到断货,《地下铁道》风靡美国,包括我们这本《无人幸免》。它们被广泛讨论和被阅读的背后,是人们的焦虑和噩梦。

约翰·唐恩在17世纪写下诗句:无论谁死了,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在死去,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因此我从不问丧钟为谁而鸣,它为我,也为你;300年后,海明威把他这首诗写在了小说《丧钟为谁而鸣》的扉页上;又是77年后之后,见证过战争的战地记者,奥马尔·阿卡德写战争和战争里的人与人性,再次让人想到战争的残酷和普遍的杀伤力。

爱,死亡和战争向来是写作的三大母题,奥马尔的小说融合演绎了这三大母题,同时又融合了幻想文学和纪实文学的元素,给人更加冷峻和惊艳的阅读体验。而无论你把《无人幸免》当作什么题材来读,未来启示录也好,影射过去和现实的寓言也好,或者战争心理的研究材料也罢,《无人幸免》都是一本叫人深感不安的小说

[责任编辑:游海洪 PN135]

责任编辑:游海洪 PN135

  • 好文
  • 钦佩
  • 喜欢
  • 泪奔
  • 可爱
  • 思考

凤凰文化官方微信

凤凰新闻 天天有料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