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

永远的普罗旺斯,永远的彼得•梅尔


来源:凤凰文化

据外媒报道,2018年1月18日,英国作家彼得·梅尔(Peter Mayle)在位于法国南部的一家医院去世,享年78岁。这一消息由彼得·梅尔的出版商Alfred A. Kn

据外媒报道,2018年1月18日,英国作家彼得·梅尔(Peter Mayle)在位于法国南部的一家医院去世,享年78岁。这一消息由彼得·梅尔的出版商Alfred A. Knopf宣布。

提到彼得·梅尔,人们都会想起他那部雅致幽默的作品《普罗旺斯的一年》。

彼得·梅尔

从事15年广告业后,彼得·梅尔告别了纽约广告业的炫目与喧嚣、伦敦大都会的便捷与时尚,转身去拥抱一个真正安放心灵的家:“类似远途旅行这样更显气魄的娱乐,我不再感兴趣。我哪儿都不想去,我在普罗旺斯就很快乐。”

《普罗旺斯的一年》写于彼得和妻子在普罗旺斯生活一年之际,它的章节以一年十二个月为分隔,详尽记述了他们在卢贝隆山脚下的梅纳村里或闲逸或有趣的乡居生活。

一栋农舍,一片葡萄园,一颗逃离都市的灵魂,梅尔就这样开始在普罗旺斯寻觅安宁。日享暖阳,夜听虫吟,品赏美食美酒,结交农人匠工。四季流转中,山居生活涤荡浮躁,沉淀快乐,梅尔说自己几乎成为园中一棵无所欲求、心满意足的蔬菜。

“有些事情二十年来从未改变。乡村集市依然在贩卖新鲜食物,不理会盛行的真空包装和杀菌处理。偏远的广阔乡野依然空旷纯净,没有被主题公园、高尔夫球场和别墅区侵蚀。难得的还有那份安宁,你若有心寻觅,依然能享受到。迥异于世界上其他风景如画的地方,发展和开放并未使普罗旺斯变得拥挤、乏味、平庸,它依然如往昔般独具奇情奇俗:乡音依然浓郁,守时观念依然受到漠视,周末午餐依然要吃上至少两个小时。真是妙极了!”

《普罗旺斯的一年》一出版便获如潮好评,被译成40种文字风靡全球, “普罗旺斯”由此成为闲适生活的代名词。

梅尔此后笔耕不辍,著有同系列《永远的普罗旺斯》《重返普罗旺斯》《普罗旺斯的一切》,随笔集《愿上帝保佑法兰西厨子》,小说《一只狗的生活意见》《简单活着,真好》等。

他引人入胜的文字,将身边的美食、邻里、生活都载入史册。每一本书都是写给看似充实、其实已压力重重的都市一族。不是教他们如何应对,而是让他们学会幸福地逃避。愿他在天堂依旧品尝美食美酒,享受普罗旺斯的阳光和微风。

选自《普罗旺斯的一年》

新的一年从午餐开始

(选自《普罗旺斯的一年》)

施米雅那餐馆的老板站在门廊处向我们表达新年祝福,还不时地灵活闪身,给出入的顾客让路。我和妻子站在窄窄的街道上,沐浴在灿烂的阳光里。

“天气很棒,是不是?”他夸张地挥舞起裹着天鹅绒袖子的手臂,整个村庄、萨德侯爵城堡遗址、远处的群山和清朗的天空尽在这一挥之中。这看似随意却包揽一切的动作,让人感觉他指给我们看的不过是自家院落的一角。“能住在普罗旺斯可真是福气啊。”

此言非虚,住在普罗旺斯可谓一种莫大的幸福。如果这里的冬天也是阳光明媚,我们从英国带来的防寒衣物—棉靴、棉衣和厚毛衣什么的,就全无用武之地了。开车回家的路上,我们浑身暖洋洋,肚腹圆鼓鼓,开始盘算再过多久就可以游今年的第一场泳,而想到此时还有人可怜地忍受着天寒地冻的煎熬,不禁沾沾自喜起来。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千里之外一股西伯利亚寒流正急速涌来,完成南下之旅的最后冲刺。这西北季风我们早有耳闻,其威力令人畜皆胆战心惊。只不过由于是自然力量,人们也奈何不得。大风袭来,动辄刮个十天半月,大树被连根拔起,小汽车被掀得底朝天,玻璃窗噼啪碎裂,电线杆被拦腰折断,甚至还有老太太被刮进阴沟。它如同冷酷恶毒的幽灵,尖啸着穿堂入室。人们在这种恶劣的天气很容易感冒、牙疼、头痛,甚至无心工作、与家人争吵不休—总之,所有怪罪不到政府头上的问题都有了根源。普罗旺斯人常常以一副受虐狂似的表情,颇为骄傲地宣称这些都是该死的西北季风的杰作。

高卢人典型的夸张表达,我们私下里认为。要是领教过从英吉利海峡刮来的疾风,还有劈面横扫过来的暴雨,他们就知道什么是狂风的厉害,也就不会这么吹牛了。不过为了不扫他们的兴,我们还是认真地听着,并不时装出无比震惊的样子。

结果,大意的我们被这一年的第一场西北季风打了个措手不及。大风咆哮着直冲罗纳河谷,一个左转弯,迎面撞在我们石屋的西墙上,其威力之大,竟一把扯掉一扇因疏忽而没锁牢的窗户,甚至差点儿掀开屋瓦甩进游泳池。二十四小时之内,气温骤降二十度,先是零度,随后是零下六度。据马赛气象局报道,风速达到每小时一百八十公里。妻子穿着棉衣在厨房里做饭,我则戴着手套打字。我们不再讨论什么时候游第一场泳,而是巴望着能赶紧安装中央供暖系统。一天早上,屋外似乎传来树枝折断的噼啪声,后来却发现是水管无法承受彻夜冰冻的压力,一根接一根爆裂了。

爆裂的水管悬在墙上,塞满冰块膨胀起来。水管工曼尼古希先生赶来救急,他绕着迸裂的管道,以专业的眼光观察了一番。

“哎呀呀,”曼尼古希先生一边感慨,一边扭头招呼他称为“年轻人”的学徒工,“哎呀呀,你来瞧瞧是怎么回事儿,年轻人。这管子居然没有包隔温材料,就这么光秃秃的,完全是蔚蓝海岸的那套做法。在戛纳、尼斯的海边城镇也许还奏效,可在这里嘛……”

他从喉咙里咕哝出很不以为然的咯咯声,又将手指伸到年轻人的鼻子前左右摇晃几下,以强调沿海地区的暖冬与此地酷寒的区别,然后猛地拉下羊毛软帽,罩住了耳朵。曼尼古希先生矮小结实,用他自己的话形容,天生一副水管工身材。有些狭小的空间,高大笨拙的家伙无论如何也没法挤进去,他却可以进退自如。此时,学徒工正在支焊灯,曼尼古希先生在这当儿给我们讲起课来。接下来的一年,他还会发表很多类似的演讲,我也越来越有兴趣当听众。这一次,他从地球物理学的角度分析了普罗旺斯的冬天为什么一年比一年冷。

在普罗旺斯人的记忆里,这接连三个冬天真是前所未有的难熬,连颇有些年头的橄榄树都冻死了。当地流传着一句话:太阳不出门,灾难会降临。那么,冬季持续变冷的原因是什么呢?曼尼古希先生象征性地给我们留了两秒钟时间思考,然后热切地进入了演讲主题,还不时用手指点点我,好让我集中注意力。

原因很简单,他说,西伯利亚寒流南下普罗旺斯的脚步加速了,很快就直达目的地,途中根本来不及变暖。其中的缘由,不外乎就是—说到这里,曼尼古希先生戏剧性地稍顿了一下—地壳构造发生了变化。就这么回事儿,西伯利亚和梅纳村之间的地表不再隆起,变得一马平川,所以西北季风才能毫无阻挡地呼啸而至。这通分析太有逻辑了!可惜,又有一根水管噼啪爆裂,打断了即将开始的第二部分演讲—地表为什么变平了。曼尼古希先生随即把传授知识的大事儿抛到一边,投入到焊灯下的专业作业中去了。

天气变化对普罗旺斯人的影响真是立竿见影。他们期待着天天都碧空如洗、艳阳高照,一旦天不如己愿便马上变得郁郁寡欢起来。他们把下雨天视为一种人身冒犯,聚在咖啡馆里摇头叹息、相互安慰,或者忧心忡忡地看着天空,仿佛即将有大群蝗虫伴随雨水从天而降,可恶地填满人行道上的水坑。假如遇上比下雨还恶劣的天气,比如气温骤降至零下几度,情形就更惊人了:所有人都蜗居家中,街上杳无人迹。

一月中旬渐渐为寒流吞噬,村镇都变得寂静无声。就连一向拥挤喧闹的周末集市,也只见得到少数迫于生计甘愿受冻的勇敢摊贩。寒风中,他们不时地跺跺脚,或呷几口烈酒取暖。顾客更是来去匆匆,就算找错了零钱都不肯花时间计较。酒吧门窗紧闭,在闷浊的空气里继续营业。平日街上那些闲逛的懒散身影,已难觅踪迹。

整个山谷进入了安静的冬眠期,我开始想念那些跟闹钟一样准时传来的声音:清早,福斯坦家的鸡高声报晓;午间,农民们开着雪铁龙小货车,一路咔嚓咔嚓往家赶着吃午餐,仿佛一颗颗螺母、螺钉都闹着要挣脱铁皮盒子而去;午后,对面山坡上的葡萄园里不时传来枪声,应该是猎户又发现猎物了;远处的深林里,电锯不断哀鸣;薄暮时分,犬吠声此起彼伏。而此刻,万籁俱寂。山谷已安静空荡许久,我们不禁好奇起来:大家都躲在家里做什么呢?

天寒地冻的这段日子里,福斯坦游荡于邻近农场,上门替人屠宰牲畜。如果谁家要宰兔子、鸭子、猪和鹅,做成罐装肉、火腿或腌肉什么的,他可是个行家里手,一刀下去便切开它们的喉咙,或者手上一用劲就扭断它们的脖颈。福斯坦心慈面善,对他的几只狗都宠爱有加,从事那样的副业真是有违天性。但他显然精于此道,干起活儿来动作敏捷、技巧娴熟,像个地道的乡下人绝不心软。我们这些来自都市的人,或许会把小兔子当宠物,对鹅产生亲近之情;我们从超市买来干净卫生的肉类,绝不会联想到动物活着的模样;我们吃的真空包装的猪排,经过杀菌处理,似乎也与温热肮脏的活猪毫无关联。可在乡下,死亡与晚餐之间的联系又怎么回避得了?没准有朝一日,我们也会有求于福斯坦的这项冬季副业。

其他人又在做什么呢?大地冰封之际,剪过枝的葡萄藤进入休眠期,而冒着严寒上山狩猎显然也不合时宜。难道人们都外出度假了?不,绝不可能。他们可不是冬天出门滑雪,或驾驶游艇畅游加勒比海的乡绅。即便在八月,所谓的度假也不过是每日安居家中,大快朵颐,之后再安适地午睡片刻,就这样一直休养到漫长的葡萄采摘季节。后来得知当地人大多出生在九月或十月,我们才解开内心那个小小的疑团。答案虽无从考证,却完全合理:寒冷的一月,人们准是关起房门在家努力制造孩子呢!在普罗旺斯,任何事情都要依照时令来安排,看来一二月一定是繁衍的季节。当然,我们只是这样猜测,终究不好意思开口去问。

天气酷寒,娱乐活动便少得可怜。除了宁静而空旷的山野景色,冬季普罗旺斯还有一种独特的气息,浓浓地弥漫在凛冽的寒风和清冷的空气里。漫步山间,通常还没看见屋舍,远远就能嗅到它的气味—视野之外的某个烟囱飘出来的柴火味。这种自然淳朴的生活气息,在城市里早已难得体会。囿于消防法规和室内装修所限,城里的壁炉要么被堵死,要么成了有意而为的特色装饰。而在普罗旺斯,家家都使用壁炉,或烧烤食物,或围聚畅谈,或暖暖脚趾,总之是美好的享受。炉火清早点燃,整日不熄,烧的都是吕贝隆山上的橡木枝或冯杜山上的山毛榉。日暮时分,带着两只爱犬散步回家,我总是会在山上停下脚步,望望山谷里的炊烟,那袅袅绕绕的一缕缕,如同飘带一般升起,又弥漫在博尼约村的山径上。此情此景,总让我无比惦念温暖的厨房,还有煨在火上的鲜美浓汤;念头乍起,便激起了贪婪的食欲。

普罗旺斯久负盛名的食物大多产在夏季,如甜瓜、桃、芦笋、胡瓜、茄子、辣椒、番茄、蒜泥蛋黄酱、鱼肉浓汤、橄榄沙拉、凤尾鱼、金枪鱼、熟煮蛋、油淋多色莴苣片拌土豆泥、新鲜羊奶酪—我们每次在英国的商店挑挑拣拣着干瘪发蔫的货品,都会痛苦地回想起这些美味。出人意料的是,冬天普罗旺斯的食物依然丰美可口,只是品类完全不同。

农家菜是寒冷日子里的特色佳肴,吃得人暖意融融、筋骨强健、精力充沛,你通常会撑得肚腹满满的,才会恋恋不舍地上床睡觉。相比时髦餐馆里装饰精巧、分量不足的菜肴,农家菜品相是寒酸了些,可在冰天雪地的夜晚,屋外又刮着如剃刀般刺骨的西北季风,有什么比一桌热腾腾的美食更能慰人肺腑呢?

[责任编辑:魏冰心 PN070]

责任编辑:魏冰心 PN070

  • 好文
  • 钦佩
  • 喜欢
  • 泪奔
  • 可爱
  • 思考

凤凰文化官方微信

凤凰新闻 天天有料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