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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国际摄影中心巴内特:什么才是好的摄影作品?


来源:澎湃新闻网

艾林·巴内特(Erin Barnett)是ICP负责展览与收藏的主管。她将作为ICP的代表参与即将举行的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Photofairs Shanghai),巴内特就摄影的鉴赏与收藏、纽约国际摄影中心的愿景、摄影在当下的角色和意义、中国摄影现状等话题,分享了自己的观点。

如何鉴赏一件摄影作品?摄影在当下有怎样的角色和意义?在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前夕,即将莅临上海的纽约国际摄影中心(ICP)展览与收藏部门主管艾林·巴内特接受了“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的专访,她说:“摄影独特的一点是,它不再那么特别了,一些作品在社交媒体非常受欢迎,但并不一定是好的摄影作品。”

纽约国际摄影中心(International Center of Photography,ICP)是一家致力于展现摄影和视觉文化的机构,在全球摄影领域具有广泛的影响力。1974年,罗伯特·卡帕的弟弟、同为摄影师的康奈尔·卡帕创立了ICP,旨在关注社会政治话题相关的摄影作品,并希望通过摄影教育和改变世界。在此后的40多年里,摄影作为媒介已经发生了很大转变,但ICP始终秉持其初创时期的愿景,同时也顺应潮流,在摄影、视频、新媒体等多个领域展开对话与论坛。时至今日,ICP已经举办了700场展览,提供了超过千场相关课程。

艾林·巴内特(Erin Barnett)是ICP负责展览与收藏的主管,她同时管理出租、版权和复制项目。她将作为ICP的代表参与即将举行的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Photofairs Shanghai),在接受“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对话时,巴内特就摄影的鉴赏与收藏、纽约国际摄影中心的愿景、摄影在当下的角色和意义、中国摄影现状等话题,分享了自己的观点。

艾林·巴内特(Erin Barnett)是ICP负责展览与收藏的部门主管

澎湃新闻:对于收藏者来说,怎样鉴赏一件摄影作品?

巴内特: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你自己喜欢什么。我知道有些人只是为了投资目的购买艺术品。但从我的角度来看,购买一件真正能够打动你的艺术作品是最重要的。保持开放的心态很重要,你随时可以从画廊工作人员、策展人、摄影师那里了解更多信息,与此同时,了解历史背景也很重要,包括摄影的历史,以及社会的历史背景。

论及收藏,一些人会选择从某个主题开始入手,但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找到那些能够和你产生联系的作品。当然,当你收藏的作品越来越多,它们终究会以某种形式结合在一起,尽管有时候这像是将碎片拼成拼图,但其联系终究会逐渐显现。

澎湃新闻:怎么看待摄影艺术博览会的角色和作用?ICP会以怎样方式参与其中?

巴内特:关于摄影艺术博览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与机构收藏者、个人收藏者而言,它提供了看到不同作品的平台。画廊呈现的作品,也能以某种方式,让藏家了解。通常而言,ICP会参加一些讨论、研讨会,我们也会给一些收藏家做导览。我们收藏的作品种类繁多,通常比较关注摄影和新闻摄影,我也会在博览会上关注相关类型。我们偶尔会在博览会上购买一些艺术作品,不过我们的预算有限,所以得看我们的资助者是否愿意出资。

澎湃新闻:国际摄影中心(ICP)的主旨是什么?收藏和展示会注重什么领域?

巴内特:收藏、展示和公共教育是我们机构最重要的功能。我们不仅关注摄影的展示,也很注重教会人们怎样拍摄更好的照片。我们的展览、教育活动,也希望能够让人们了解如何通过摄影讲故事。

今年我们的项目有关社会变革。我们第一个展览是关于隐私,探讨网络影像如何影响到个人隐私。我们还做了一个展览“永恒的革命”,谈论气候变化、难民和移民、性别流动性等社会议题,这个展览中,所有的作品都是基于数字媒体,在网络平台传播的。

我们拥有20万件收藏,有摄影作品,也有负片,我们做当代展览,也会做历史性的展览,我们收藏当代作品,也会收藏历史性的作品。因为我们不是一个纯艺术的博物馆,我们也收藏有关政治、社会的影像,比如,我们有美国政府的很多历史照片,还有广岛原子弹爆炸的照片,还有19世纪以来的家庭影集,当然也有当代摄影艺术作品。只要是摄影相关的,我们都会关注。

Michael Christopher Brown在利比亚拍摄的影像

澎湃新闻:摄影可以复制,特别是在网络时代,图像的传播和复制几乎是没有成本的。你怎么看待原作的价值?怎么看摄影的版本和数量问题?

巴内特:我依然相信看到原作和在屏幕上看图像是很不一样的。有时候,原作非常小,你得凑近看,或者,原作非常大,你得退后看。你在屏幕上看到的作品通常就是屏幕大小。但我觉得在现场看到真实的尺寸是一个挺关键的问题。

在ICP,我们有一些19世纪的照片,依然就像是当初刚显影出来的样子。如果摄影师本人亲自冲印照片,那么这个步骤本身也是至关重要的。我们看到1930年代冲印出来的照片,和1950年代、1980年代的截然不同,纸张也非常不同。这些在数字图像上面是很难呈现的,所以我相信原作的物理存在依然是很重要的。

有时候,照片确实也会褪色。史蒂芬·肖尔(Steven Shore)是一个美国摄影师。他在1970年代的彩色照片褪色了。所以他自己做了很多研究,扫描了负片,将其重新冲印出来。它们看起来像刚冲印出来的一样。现在有些摄影师也在这么做。

当然,也不能否认数字图像的价值。我们今年做了一个展览“永恒的革命”(Perpectual Revolution),几乎所有参展作品都是基于数字屏幕的。作为一家摄影博物馆,我们也会展示这类诞生于数字媒体、并没有实物的作品。其中一些作品也许永远不会被冲印出来。我们在这个展览中,收藏了两件作品。一件是Thomas Dworzak的作品,是在instagram上发表的,附带有地理标签。另一件是一位土耳其艺术家的作品,他集合了一系列被冲上海滩的库尔德男孩Aylan Kurdi的尸体的照片。(编者注:这个男孩尸体的照片引起了舆论对于难民问题的同情和关注。这些基于数字的作品,其意义和价值,都因为其独特的传播渠道和形式而有所不同。)我们在去年才开始收藏这类作品。

难民坐着土耳其小船登陆希腊莱斯博斯岛的码头。摄影师:Sergey Ponomarev。“永恒的革命”参展作品。

澎湃新闻:网络社交媒体的兴起,对于摄影艺术有怎样的影响?

巴内特:现在有很多专业摄影师在社交媒体上发表作品,例如instagram。Gideon Mendel有一个摄影项目,关于被淹没的世界,人们被迫逃离的处境,它起初就是一个instagram的项目。Michael Christopher Brown是一位战争摄影师,他在利比亚拍摄战争,其间,他的照相机坏了,因此他开始用手机拍照,并上传到网络。这是两个典型案例。我认为,专业摄影师使用instagram的一个出发点是让更多受众看到他们的图像。有时候人们会购买他们的作品。但是,上传到网络更能帮助人们理解图像。我们现在每天都看到海量图像。每个人都可以上传照片到社交媒体,其实这都是类似于策展的选择,关乎结构,也关乎你所获得的的点赞数量。但我觉得,尽管他们在不停拍照,但很多人并不会觉得自己是摄影师。

Gideon Mendel摄影作品“溺水的世界”系列

有时候,一些作品在社交媒体非常受欢迎,但并不一定是好的摄影作品。例如金·卡戴珊的照片非常受欢迎,还有例如人们很喜欢拍摄食物,但这不一定是好的艺术。而今,一些照片模糊了instagram摄影和和商业摄影的界限。一些拍摄风格也确实进入到当代摄影领域,但它们是否对于艺术有什么深入影响,现在要做出结论还为时尚早。

澎湃新闻:短视频、3D、VR等影像类型的兴起,对于摄影有怎样的影响?

巴内特:它们对于摄影有影响,当然,这种影响是相互的,摄影也同样影响着它们。我们有一个展览,关于新叙事(new narrative),教授学生如何运用VR等新的技术讲述影像故事。这些都是以照片来讲故事以外的另类方式。于此同时,我们也注意到,现在有一些摄影师,会开始通过视频、VR等形式来进行创作。

澎湃新闻:摄影在近年有怎样的发展趋势?

巴内特:人人都是摄影家的时代到来,专业摄影家的立足点在哪里?很多摄影师在海量的图像当中,试着寻找自己的定位。他们试着超越这些图像,或者以不同的方式去呈现。

如果很多人觉得图像是免费的,可以在网络上随时获得,不需要进行购买得到。那么新闻摄影的从业者将会变得更加艰难,对于摄影师的尊重似乎也没有以往那么清晰。马格南等机构依然出售新闻摄影作品图像,它们也面临着类似的问题。

马克·吕布拍摄了1967年在美国五角大楼前的反越战游行中一个女孩手持花朵面对枪口,这件作品在ICP正在举行的展览“马格南宣言”中展出。

另一方面,很多摄影师开始制作摄影书、艺术书。翻阅一本摄影书,与在电子屏幕上面观看摄影作品是不一样的,有触摸感。于此同时,艺术书相对便宜一点,也有利于传播扩散,让更多人欣赏到这些摄影作品。

但我想,依然有一个市场,可以承载艺术摄影。很多艺术摄影作品的价格正在不断攀升。摄影作品的价格相对而言比绘画、雕塑更低。因此有很多新藏家愿意进入这个领域。

澎湃新闻:时至今日,与其他艺术门类相比,摄影的独特之处是什么?

巴内特:摄影独特的一点是,它不再那么特别了。如今到处都装有摄影镜头,随时可以拍照摄影,人们与摄影的关系更为接近。这对于摄影整体而言是一件好事,对于人们认识理解图像也具有益处,因为我们已经完全生活在图像之中了。

于此同时,我相信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人们了解摄影的历史,历史性的图像,它们与当代图像截然不同。对于博物馆来说,这也是一个机会,让人们对于摄影有更多理解。即便我们对此非常熟悉了,依然有很多历史性的图像,它们令人惊叹。

澎湃新闻:在全球范围内,纽约的摄影处在一个什么地位,有怎样的特点?

巴内特:我可以说它是特别的,但又觉得它似乎没有那么特别了。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全球化、国际化。相对于美国乡村风景,也许纽约和上海的街头摄影有更多相似性。全球化改变了摄影的版图。

澎湃新闻:你觉得在全球摄影领域,中国的摄影有怎样的特点?

巴内特:ICP在2000年早期曾经做过中国当代摄影的大展,稍早一些比较具有影响力的中国艺术家和摄影师也比较了解,包括王庆松、荣荣、曹婓、张大力、林天苗等。

但是对于更当代的,我不太了解。今年3月,我在北京,担任“映·纪实影像奖”评委。我看到很多中国当代纪实摄影项目,遇到很多此前不甚了解的摄影师作品,对于我确实是一个启示。所以在这次评选中,我和很多年轻的摄影师进行了交流。我觉得中国具有非常高质量的纪实性摄影作品。最佳的纪实摄影作品能够在内容和形式上做很好的平衡,迫使我进入主题,并打开新的视野。金向怡的《归来的流亡》是我最喜欢的项目之一,敏感而抒情地探索了在日益全球化的世界中,越来越多的人正在经历的错位感与怀旧情结。我同样非常欣赏陈博、德戈金夫、刘劲勋、杨文彬等摄影师的作品。此外,王久良关乎环境危机的纪实作品拥有很强的力量。韩萌、吴皓&张琦泽通过摄影展开了关于中国独生子女、精神疾病等问题的隐秘故事。

这次,和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的收藏家合作,让我有更多机会了解更多中国摄影师的作品,我特别喜欢杨福东、张克纯、程然、徐震等艺术家的作品。很有趣的是一些具有表演性的摆拍作品。我看到有一批中国摄影师,喜欢在真实和假象之间做玩味,同时也会利用纪实的方式来体现表演的观念。

金向怡作品《归来的流亡》

[责任编辑:史宛艳 PN160]

责任编辑:史宛艳 PN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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