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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的茶店


来源:凤凰文化

坐落在黑桥村口的黄道明茶店,从外面看起来有些像玻璃镶嵌着的展览,在这个开放的展览里面,人们来来往往,在这里喝茶,闲聊。无论是北京黑桥,山西雁门关,“鬼城”鄂尔多斯,乾陵还是终南山,黄道明在流动的茶店里打通着“经络”---对外在世界的不断提问和探索以及自我体系的构建。

盛夏的雁门关,天空蓝得很高远,风把沙子吹到了他的脸上。黄道明微闭了一下眼睛,继续朝着通往月亮门的坡上行走。他身穿一袭黑袍,像极了古代的一个闯荡江湖的侠客,而背上背着的二十来斤重的茶包,正是他携带的兵器。

一个小时后,他走到了月亮门,开始摆上茶席,简单的盖碗,茶杯。煮水,泡上从“黄道明茶店”带过来的黑茶。在户外喝茶,器皿的使用和水温的控制都不如室内方便,但恰恰是这样的环境,反倒喝出来了一些与平常不同的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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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自古就是历朝历代镇守边关的咽喉,宋代的杨家将士在这里的战争中全军覆没。而在金庸的武侠世界里,雁门关又是萧峰一生恩怨情仇的开端,故事的伏笔埋于此。来到这里的人们不免会联想起很多事情,在这个地点交汇着的故事。

历史像一条流动着的河流,这条河流里有着无限个时间点和地点,人们站在某个点上试图去窥见一些脉络,建立一些联系。距离雁门关150公里左右的云冈石窟里,有着北魏时期的壁画,每年都吸引着大量的游客前来。虽然年代久远,但丰富多彩的壁画上依然再现了当时平城这个边陲小县上东方和西域文化在此交汇的场景。这让人从视觉上感受到文化在历史的长河里流动着的生命力。

黄道明来到雁门关,他想象着自己回到了故乡。不管出生在哪里,生活着的环境如何,说着怎样的语言,还是从小培养出来的饮食习惯等,这些都没有阻挡他极快地进入到这样的环境之中,他的朋友们也开玩笑道,他身体里有契丹人的血脉。

从北京黑桥到这里,有400公里左右的距离。和几个朋友自驾过来花费了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到了雁门关,他又背着沉重的茶包徒步爬上月亮门,只在此地喝茶,这让人费解。而一个月后月亮门出乎意料的轰然倒塌,他在这里喝茶留下的照片,似乎在以后会越来越显得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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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道明从2016年到2017年的所有生活,都在做一件事--喝茶。要么在黄道明茶店,要么在去喝茶的路上。

茶店开在北京黑桥,作为他最初计划一年的艺术项目,不仅免费招待各路来客喝茶,他自己也走出去,在不同的地方摆上茶席。茶店开业两个月后便去了山西的雁门关。之后又陆续去了内蒙古的“鬼城”,咸阳的乾陵,以及西安郊外的终南山。

他甚至把茶席摆到了生养自己的家乡—广东的怀安村。家乡如今只剩下屈指可数的老人们了,他在村口摆上简单的茶席,用日常的铝锅取村里的清水,煮开后泡上老茶,老人家们拿着碗分着茶水喝,边喝边聊天,竟喝了两个小时多,淳朴的老人们在喝完茶后还要把茶梗带回去,舍不得丢。他每年都回家乡,给老人们写过年的春联,带去看看病,或者帮忙做些什么事情,用相机把家乡一年年的变化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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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艺术中国》网站上一个主题为“艺术乡建”视频节目里,黄道明和嘉宾们谈到很多人在消费着“乡村”这个话题,正如在消费一个又一个热点话题一样,黄道明的话语显得真诚和朴实,如果每个话题在谈论的本身都是在被消费的话,那被关注到总是比没有人在意要好得多。他为乡村做的一些事情,并没有那么大张旗鼓,或者是高调行事,喝茶聊天也好,帮乡亲们做点别的事也好,都只是回归到日常的乡村生活本身,没有干预到村民们正常的生活。

在黄道明茶店里可以看到《怀安村计划》这本影像集,他从04年开始关注家乡的改变,持续到十年间的关注里记录下来了一些影像资料。而在十月份广州美术馆“乡建中国”的展览中,他把在怀安村拍摄的几段视频剪辑投影置于一个巨大的黑箱子里,用钢筋悬在半空,似乎也有某种隐喻,除了他自己的拷问,也提出来了一个短时间内难以解决的问题。

从回怀安村泡茶来看,他一直关注着农村,从自己的家乡开始,并且这种关注延续着他在别的项目上的创作。在茶店项目里,他去了鄂尔多斯的新城--康巴什,这座在数年前成为房地产泡沫经济的城市被外界传说成鬼城,大量的新楼并没有人住。他在康巴什的一个无人的新小区摆上了茶席,右边是差不多快完工的大气别墅,左边是一边正准备兴建的工地,小区外空旷的路上连车都很少经过。

怀安村或者鄂尔多斯的现状,都只是社会现状的一个缩影。他在这里喝茶,保持旁观者的距离,又置身其中,喝茶这件事于是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观看。他观看着这里的变化,而人们又观看着他喝茶,空间的流动,不仅仅只是喝茶地点的流动,观看角度的流动,也是一种想象空间的流动。而这种流动的价值几何?黄道明通过喝茶这件事似乎尝试去呈现更多的场景,更多观看问题的角度和切口。

朋友们笑他像契丹人,总是对西北念念不忘,还跑到陵墓里去喝茶。在咸阳乾陵的无头石像下,他摆上了茶席,喝茶变成了一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对话,一旁是岿然不动的石像,一旁是流动着的人群,这多少有些哲学意味。次日他去终南山上,在日出之时泡上一壶早茶,又回到了茶本身的那种安静和质朴,在自然之中的那份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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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之人未必做自由自在之事,作为艺术家,他给自己加了很多可见不可见的限制,每天的在场感,以及把茶店拓展到空间之外,思想的东西是无形的,无穷无尽的,这像茶店里的墙上镶着的两面镜子。对坐着的人在镜面里看见无穷个对方,流动着的无尽的意象。

而当我们在艺术馆或者博物馆里去看展览的时候,如果只是单个的文物或者艺术品本身,人们很难去体会到更多的信息和感受,但当它们被罗列着放在一起,串联起某一个艺术家的生命历程,或者一个年代的脉络的时候,这样的流动性带给人更厚重的思考。

前段时间很火的《我在故宫修文物》的纪录片里,有个匠人说,“文物是死的,但文物的目的是让它传播文化,单把一个物品放在那里并没有什么价值。”文物被创造出来后便带有了创作者的生命,而这种生命力在时间的水洗之中并不衰竭,艺术伟大之处在于此。年轻的当代艺术似乎也等待着漫长的考验,当代艺术家和大众之间的距离有多远,而艺术家在日常生活之中也只是一名大众而已。艺术回归于生活这一理念,在黄道明茶店可以看到具体的尝试和实践。这给来喝茶的人们带来开放的体验:喝茶是日常的,艺术也可以是日常的。

被誉为行为艺术之母的阿布拉莫维奇在2010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的展览《艺术家在场》里,实现了“人们是观众的同时,也是行为的执行者”。她认为作品并非只是让观众被动的观看,而是可以介入其中的。1400多名观众坐在她对面参与互动,包括后来让她潸然泪下的老情人乌雷。阿布拉莫维奇出生于前南斯拉夫,后又旅居在德国,荷兰,巴西,美国等地,艺术家的创作不可避免地跟自己的生活经历产生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对于阿布拉莫维奇而言,她的不同时期的艺术创作伴随着她流动着的生活。

坐落在黑桥村口的黄道明茶店,从外面看起来有些像玻璃镶嵌着的展览,在这个开放的展览里面,人们来来往往,在这里喝茶,闲聊。这个展览不是静止的,它在日复一日的时间里和人们产生了联系,在不同的地点流动着。无论是北京黑桥,山西雁门关,“鬼城”鄂尔多斯,乾陵还是终南山,黄道明在流动的茶店里打通着“经络”---对外在世界的不断提问和探索以及自我体系的构建。

[责任编辑:冯婧 PN041]

责任编辑:冯婧 PN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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