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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布克奖短名单:若你喜欢怪人,其实我很美


来源:凤凰文化

种族歧视下、历史漩涡中、现代社会里,游走着、挣扎着、迷惘着的小人物们,又何尝不是怪人?或许这些群体里,就包括着正在阅读文章的你。“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习惯了“怪”,并“见怪不怪”。如此一来,歧视、遗忘与平庸,也便会成为我们生活的常态。

布克奖短名单

布克奖(The Man Booker Prize)于北京时间9月13日公布了2016年的短名单,有6部作品入选,分别是《别说我们一无所有》、《背叛者》、《热牛奶》、《他的血腥计划》、《艾琳》和《人不过如此》,之前被试做夺奖热门的库切及伊丽莎白·斯特劳特都憾而未能入围。据悉,6位进入这一环节的作者将获得2,500英镑奖金。最终结果将于当地时间10月25日公布,获奖者将再获得50,000英镑。

这六部作品都是“好看的故事”,也都有着一贯的暗黑系画风,这很布克奖。犯罪故事中在“理性下”做出“非理性”行为的杀人犯,心理疾病中倍受苦难的母女,不受关爱终日自卑的姑娘... 作为个体,他们往往被看作少数、异类、怪人,时常连言说的权利都被漠视或剥夺。

种族歧视下、历史漩涡中、现代社会里,游走着、挣扎着、迷惘着的小人物们,又何尝不是怪人?或许这些群体里,就包括着正在阅读文章的你。“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习惯了“怪”,并“见怪不怪”。如此一来,歧视、遗忘与平庸,也便会成为我们生活的常态。

还好,还有文学注入一针清醒剂,“若你喜欢怪人,其实我很美。”(编译| 王毛毛)

《别说我们一无所有》 (Do Not Say We Have Nothing)

【加】邓敏灵(Madeleine Thien)

华裔女作家笔下的时代悲歌

当自己热爱的古典音乐,成为受到不公对待的借口;当残酷的刑罚降临,响起的音乐像是哀鸣,也像是反抗…

这是出生于加拿大的马来西亚华裔女作家邓敏灵(Madeleine Thien)笔下的场景。小说《别说我们一无所有》的故事设定在上海音乐学院,将几位古典音乐学者的命运娓娓道来,时间跨度从我国解放前直至今日,以音乐家江凯(音译)的遭遇为切入点,道尽20世纪的时代历史颠簸与个中人物的起落沉浮。

故事的主角是一位华裔女性,其自小成长于温哥华,从未见过早年自杀的父亲。直到与远房亲戚艾明(音译)相遇并深入交谈,父亲与整个家族不为人知的故事得以重见天日——父亲江凯是家族中唯一得以从50年代末的大饥荒中幸存之人,其曾在上海音乐学院深造,并与艾明的父亲结为要好的朋友。直到十年浩劫改变了一切,古典音乐被扣上了资产阶级的帽子,父亲的命运也从此颠沛流离,并在80年代末的那场风波期间最终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作者精心设置了叙事线索与技巧,故事的推进是寄托于一摞亲戚从中国带到加拿大的笔记本笔记本——主人公自小几乎并未阅读或是讲过中文,家族隐秘的历史在多年间已近乎被淡忘。这些故事为主角所知,正是通过这些本子,其间不乏残片。笔记本上的记录被多次抄写,原迹已经模糊。本子被题为“历史的记录”(Historical Records),这似乎也是对于中国古代《史记》的一种暗指,不仅指其对于历史真相的记载,也在隐喻着多年不被认可、经历二十年尘封才公诸于世的坎坷。

本书记述了一个时代之下的人物沉浮,也刻画了特殊时期古典音乐的处境。值得玩味的是,这本小说中的一大独特元素正是各种音乐作品——巴赫《哥德堡变奏曲》不时出现于文字中,既是作为古典音乐的代表,推动小说发展,也与小说跳跃的时间顺序形成一种呼应;而题目“别说我们一无所有”则是取自《国际歌》的中译版“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世界的主人”一句,时代的底色下,个人命运、历史走向,尽在这“有”与“没有”之间摆动。

《背叛者》 (The Sellout)

【美】保罗·比第(Paul Beatty)

种族歧视:从不是旧事重提

故事从“Me VS The United States”开始——一位年轻的黑人,站上了美国的最高法庭。故事的开篇,作者便借主人公之口,用长达一页多的篇幅控诉着美国的种族不平等。故事随之展开——父亲的身亡,童年的疤痕,家乡的消弭,种族的失语,宪法所谓的神圣不可侵犯… 主人公似乎在背叛着他赖以生存的一切,而这一切似乎先背叛了他。

我们并无法得知主人公的真名,只能了解他的姓氏“Me”,以及情人对他的昵称Bonbon。没有明确的名号,这似乎已经在隐喻着主人公作为一个个体的模糊性。其家乡Dickens,是一个在洛杉矶官方地图上已无处可寻的南加州黑人聚居区。有趣的是,在小说中,Me在高速公路旁为Dickens竖起了一块指示牌,这不为官方认可的牌子,是在通向自己生长于兹的故乡,这仿佛也在象征着黑人的自我认同。

关于Me的经历,作者从其童年讲起——其自幼在父亲的父亲是一位严肃的社会心理学教授,对待自己的孩子像是实验品一般,开展各种心理实验;同时,在教育孩子方面也不吝使用电击的严厉手段,但凡答错题目就要接受惩罚。在一次与警察的偶然争执中,父亲被枪杀,Me返回到家乡埋葬父亲,与当地过气演员Hominy结识,并目睹了他的悲惨遭遇。这位演员一度依赖着粉丝来信活下去,而随着Dickens小镇的破败,信件也已寄不到这里。孤独崩溃的Hominy自杀被救后,乞求着被Me所奴役,形成了一种畸形却也温情的主奴关系…

进而,作者的笔触广泛涉及了这所小镇的种种问题——无所不在的谎言、欺骗;由于与外界不接轨造成人们心理的封闭与抑郁;黑人为主的环境,导致白人黑人共处中的一些问题,不得不采取种族隔离,才能保障学校教育的顺利进行… Me受够了这里的环境,却也决定为家乡做些什么,于是,便有了小说开头的那一幕…

虽然这样的小说情节看起来令人压抑,但作者的原文却是相当接地气的,其间大量出现的当地俚语、黑色幽默,散发着一种令大多数读者陌生又欲罢不能的“痞气”,带着一种喜剧般的气息。作者保罗·比第在其自选集《Hokum》的前言中写道,“美国黑人,与其他美国人一样,都是一群时常不满、有着脆弱自我的人。这时,幽默就像是对现实的复仇。有时,你开怀大笑,只是为了让眼泪不会流下来,只是让自己免于受到伤害… 黑人幽默往往是调侃一切、敌视一切的,只是因为他们往往更容易受到他人的伤害。”

《热牛奶》( Hot Milk ) 

【英】黛博拉·利维(Deborah Levy)

当生活以美杜莎的面目示人

一对母女,广阔的大海、西班牙南部的沙滩与阳光… 然而,这场旅行却并非惬意的休假,而是心理学家索菲亚为了治愈母亲的心理病症的求医之行。正如作者所写,大海之下,还有无数毒水母游弋其中,母亲难以名状的身心疾病,也是生活这片水域之下永无停息的暗流涌动——

母亲身患瘫痪,只能靠轮椅出行,而其心理上也对于女儿十分依赖、有着控制欲,使女儿寸步难行,治愈母亲一直是她生活的主旋律。此次旅行,女儿带母亲去寻访戈麦兹医生的帮助。随着治疗的深入,母亲与前夫的婚姻与家庭纠葛逐渐浮出水面,母亲与女儿两人面对生活与情感时的愤怒与无助,家族试图忘记的那些往事,尽在作者细腻的笔触之下一一呈现。

此书一大令人称道之处,在于其对于细节的刻画,以及伍尔芙式的意识流写作。小说的开头,索菲亚的笔记本电脑不慎掉到了地上,屏幕被摔碎,此时作者这样叙述着索菲亚的心理:“笔记本电脑,就是我的一切,这里有我全部生活与工作的记录,它似乎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人都懂我。”电脑比亲人更懂自己,家庭关系的疏离与异化困境尽收眼底。此后,还有索菲亚的内心自白:“我对母亲的爱像是一把斧,将我们两人都划得生疼。”除了心理描写,故事发生环境背景——一片有着毒水母的大海,也寄寓着作者的隐喻:水母在英语中往往被称为“海洋美杜莎”,这是一位美貌却有着魔力的女妖。水母阻挡了众多前来欣赏美景的游客;故事发生在这里,也表示了女儿决意不畏“美杜莎”,走进母亲内心去了解个中纠结的一种勇气。母女的互动、心理的进展,在细节与象征的层层堆积下不断深入。

主题方面,作者的笔触涉及家庭关系、性别与个人认同、欲望的觉醒与阻隔等,可谓是一出绝妙的心理剧。作者黛博拉·利维在2013年出版的一本集子中,回应了乔治·奥威尔的著名问题“我为何写作”(Why I Write)——“为了我不愿知道的那些事”(Things I Don't Want to Know),这也是她这本集子的书名。现代人的家庭、欲望、情感问题不断涌现,人们却往往采取压制、遗忘的方式去对待,而不愿直面。作者深入追索人心的暗涌,正如神话中的佩尔修斯敢于对抗美杜莎、索菲亚与母亲的海滩之行一样,何尝不是一种勇举?

《他的血腥计划》( His Bloody Project )

【英】格雷姆·麦克雷·伯内特(Graeme Macrae Burnet)

在理性与非理性之间

1869年。苏格兰高地农场的一场三连杀案件。一位被逮捕的年轻男子。究竟是怎样的心理驱使他干出如此残暴的凶杀举动?他是疯了,还是有其他的不为人知的解释?…

毋庸置疑,这是一本引人入胜的犯罪小说。文本的叙述采用多视角的方式,集合了警察的陈述、罪犯本人的口录与自述、法院的调查报告等。多位主体对同一事件的描述矛盾倍出,使案情的真相愈发扑朔迷离。总体而言,阅读这本小说对于广大读者来说,无疑像是历经一场探案游戏,在众多主体声称自己可信、却都疑点重重之时,与作者共同探秘事件的原委,可谓惊险刺激。

值得一提的是小说中时隐时现的存在主义色彩。当法官、律师都暗示其可以通过声称自己有精神疾病来获得减刑时,一个“理性”的人或许就会顺势承认凶杀是一种在“非理性”状态(如精神病)下所作出的行为。而主人公却拒绝摆脱自己的行凶所应承担的刑罚,对于受到的拘捕也受认不讳、没有任何想要减免的意思。这种反常的“选择”,是否也是主人公唯一自由的权利?

理性与非理性,是这本小说一个深入探讨的主题。虽然故事是由多视角的叙述拼接而成,但无一例外都描摹了人的真实生活境况。一种看似非理性的行为,是在完全的“理性”之下作出,这是出于怎么样的原因?同时,冷酷残忍的标签下,是否容得下温情?主人公,既是行凶时冷血无情的杀人犯,也是夏日夜晚与朋友相聚时沉醉其中甚至爬上桌子的年轻男孩。回忆起乡间的生活,他记忆中人们的沉闷劳作、如画的景色令人动容,而这些都出自一位凶杀者的描述,或许人物呈现的立体化,也是这本犯罪小说在情节之外的一大动人之处。

《艾琳》(Eileen)

【美】奥特莎·莫什费格(OttessaMoshfegh)

若你喜欢怪人,其实我很美

“几乎这世上的一切,我都憎恨。”小说的开篇写道,“我整日闷闷不乐,充满愤怒。”小说以女主角艾琳的第一人称叙述,逐渐向读者介绍其家世与日常:与嗜酒的父亲共同生活在一座百无聊赖的城镇,鲜有温情与欢乐,猥亵与残暴是家常便饭;在少年改造营有份无聊的营生过活;爱好是偷偷翻阅父亲的色情杂志,逐条列出自己身体的缺陷,以及戴上“死亡面具”来将自己隐匿于整个世界….

作品便是围绕着这样一位没有朋友、没有恋人的女孩展开。生活就这么缓慢地向前蠕动,却看不到光芒。直到女性社会工作者丽贝卡入职,她的魅力令艾琳沉沦其中,这两位相差甚远的女性成为了朋友,艾琳对其产生了无可救药的爱恋…

小说在情节上,悬疑、惊悚皆有之,但最为动人的,还是主人公艾琳的自述,令人不禁想到黄伟文的一句歌词“若你喜欢怪人,其实我很美”。艾琳在与温柔的丽贝卡相处时,一段内心独白令人读来心疼:“当我被友好对待时,我总是为自己的平庸而感到气恼。她难道不知道我是个怪人、废物、一无是处的婆娘吗?我明明只配得到唾弃和漠视,她干嘛要对我假惺惺地讲礼貌、问早安呢?”小说的进行,便是这位“怪人”女孩与自己的自卑不安和解的过程。或许她并没有爱上任何一个人,只是逐渐地爱上了自己的自卑。

《洛杉矶时报》对作者莫什费格评论道:“这位作者的着笔从不拘泥于特定情节,她往往在一些与主题无关之处大着笔墨,反而使人物的形象由模糊变得明晰,让人们对这位具有自毁倾向的女主角逐渐迷恋、逐渐理解,最后,就像主角执迷于自己的缺陷与不堪那样,读者也完全地‘进入’了这个角色,并为结局的悲剧叹惋连连。”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艾琳,即便不是每个人都如她那样有着悲伤的遭遇。人心中荒凉、黑暗的一面,在莫什费格的笔下宛如冷酷仙境,令人欲罢不能,因为每个人都会从她笔下,看到自己“卑微到尘埃里”的那一面。

《人不过如此》(All That Man Is)

【英】大卫·邵洛伊(David Szalay)

不仅是欧洲,不仅是男性

正如作者大卫之前的其他小说,《人不过如此》妙趣横生地展现了一些英国生活的真实图景,着笔大胆,连伦敦宾馆的性服务都有描写;其人物设置也尽是满怀野心的小人物形象。但与之前作品不同的是,《人不过如此》与其说是一本小说,不如说是一本短篇故事集;以及,其叙述不囿于英国,而是采取了一种泛欧洲的视角。

作品总共有9个章节,每一章都有一位背景、年龄各异的主人公,各自描绘了“男人”生活的某一阶段。从在东欧四处游历的17岁学生,到无奈面对部门缩减却别无他法的73岁的前政府顾问,以及专栏小报作者、学者、想要自杀的富豪….可谓是欧洲男人的“万花筒”。

同样多彩的,还有故事们所涉及的地理范围之广。虽每篇故事都与英国有关,但也都不局限于此,而是放眼整个欧洲——或是以欧洲旅行入手,或是直接将主人公设置成欧洲人。英国的《独立报》评论道:“这本书似乎是应时的反思,读者在阅读中往往会省察,这些国家会如何看待英国,而我们又如何看待他们,以及我们如何看待自己。”

“英国与欧洲的关系”这一主题无疑是随着时事而被“应景”的,而“如何看待自己”似乎才是作者在书中所要讨论的核心思想(《卫报》语)。在大卫笔下,21世纪的人们往往感到自己的生活失去了价值。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作者虽然写作对象是欧洲男性,但现代人的无意义感则是跨越国界与性别的。

纵观正文,作者并没有刻意呈现不同男主角的多彩生活,相反,其文字陷入了一种无休止的重复回旋。每一章的主人公看似背景大不同,但都有着相似的生活困惑,且往往集中于情感与金钱这两个命题。每位主人公都是孤独无所依的,都在试图追寻什么,但仍困于迷惘。再反观小说题目《人不过如此》(All That Man Is),仿佛一声低沉的叹息,9位男性的生活似乎不再是作者着笔的根本,他们更像是当代人生活的一种标本,而作者则是意图借这短短几篇故事,为我们展示一幅广阔的现代性图景。

[责任编辑:冯婧 PN041]

责任编辑:冯婧 PN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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