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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青春唱完:高原镜头下中国摇滚最好的时光


来源:澎湃新闻网

我不是摇滚迷,从来不是。我与摇滚乐的初识是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摇滚是我们这代人文化的“标准配置”,但与大多数的同龄人不同,摇滚的精神并没有在我心里扎过根。

【编者按】

20世纪90年代,中国摇滚音乐历经短暂的爆发之后,进入了长久的沉眠。但这十年里,这些音乐不仅呈现了“一种社会现实性的、个人内心化的焦虑与寻求宣泄表达的企图”,也陪伴很多人走过了青春。 在这十年中,摄影师高原近距离记录下了中国摇滚台前幕后的影像经历,凝聚着整整一代人的情感回望。2015年10月24日,Lens将这些影像带到了三里屯太古里,开启名为“自在生长”的展览。澎湃新闻“看展览”栏目,转载阿克曼《地铺笑话很多的笑话恋曲80和90 摇滚”》一文,听他回忆自己在德国和中国听摇滚的时光:

展览海报

我不是摇滚迷,从来不是。我与摇滚乐的初识是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摇滚是我们这代人文化的“标准配置”,但与大多数的同龄人不同,摇滚的精神并没有在我心里扎过根。我对摇滚的兴趣来自于它能辅以激烈的动作和靠近女人身体的机会。我从来没有参加过摇滚音乐会,当我老了,也没去参加年纪老了的滚石乐队或是大门乐队的音乐会。他们不算是我的乡愁。

我听的摇滚是唱片上和翻录的磁带上的,我听摇滚的场地是热腾腾的夜晚派对,我陶醉在自恋的舞步、自制的大麻、廉价的意大利红酒,以及接下来的亲吻和抚。我的那群伙伴都出身于不错的家庭,我们自居为精英,有远大前程,同时,我们又蔑视我们出生的阶层,也鄙视大众流行口味。我们觉得滚石要比披头士强,披头士太过温驯和优雅。我的最爱有大卫鲍伊(David Bowie)、娄里德(Lou Reed)和地下丝绒( Velvet Underground)、华丽天团(Roxy Music)、平克弗洛伊德(Pink Floyd), 以及稍晚一点的帕蒂史密斯( Patti Smith)。

可是我从来没当过一个摇滚迷。不过,在18岁到22岁之间,摇滚乐是我走入狂喜的良药,也是一段青春焰炽的背景。这个时代,我们以为我们理解一切,但实际上什么都不知道,或者,我以为我们什么都知道,但却什么都不理解。可我们反对什么我们非常清楚:从父母的家庭到资本主义,我们一直站在它们的对立面。

就这样,我的青春慢慢流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摇滚乐对我来说太吵了,没撑到午夜我就开始打哈欠了。

1992年梦回唐朝MTV

我跟中国摇滚开始接触时,已经过了我的摇滚青年时期了。20世纪80年代、90年代,我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经历了中国摇滚的爆发。我第一次去摇滚乐现场就是在中国,这又奇怪又一点也不难理解:我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老外”,如果允许我抬高自己的话,我是以一个文化观察者的态度来体验那时的中国摇滚的。年轻的乐手和比他们更年轻的乐迷们提醒我自己的年龄和身份。音乐和环境让我有似曾相识的恍惚。这种感觉是分裂的:一面是已逝的激情和迷惘在回忆中复生,另一面是眼前中国青年一代在摇滚现场的热烈唤起了我的一种羞愧感:我为了总强调“我不是摇滚乐迷”而感到惭愧。这时候,我已经养成了午夜前爬上床睡觉的习惯。

1996.4.面孔

我成了摇滚现场的常客,并不是因为我变成了摇滚迷,而因为我意识到,那里不仅仅只有音乐。说起音乐本身,它很大一部分是欧美摇滚的翻版,我觉得有点儿无聊,但这也没关系,我完全能够理解,创作总要从模仿开始。无论怎么说,当时听到的摇滚音乐和歌词比今天意识形态化的歌曲或商业上媚俗的流行音乐好上十倍。摇滚乐曾经是一种希望。

1993.窦唯

当我今天重新听“唐朝”或“黑豹”的早期作品时,我发现当时忽略掉的品质:重要的不在于乐曲和歌词是否原创,而是他们直截了当的表达方式。西方摇滚偶像的反叛精神已经被修饰到完美,而这些中国摇滚新星的表达更直接、更“unprofessional”(非专业)。这让我想起德国70年代流行过的“泡菜摇滚乐”(Krautrock),它在摇滚圈属于边缘位置,它的才华和音乐品质也隐匿在它的“unprofessional”之中。

1994.8.1.儿童剧场.中国火

崔健是个例外。《一无所有》打破了摇滚仅限于乐迷圈子中流行的局面,让整整一代人也感受到了这种音乐类型所带来的震撼,就好像在那20年之前,滚石的“I can’t get no satisfaction”震撼了西方年轻人一样。虽然这首歌在旋律上接近流行音乐,但这首歌成为了描述当时整个社会思潮的主题曲。这首歌也曾让我心跳加速。我喜欢崔健,他嘶吼的声音很有力量,但本人却是身形瘦削、娃娃脸,目光如孩子般狡黠。他清楚自己的影响力,我猜他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我的赞赏。“先锋艺术家”的第一批粉丝常常是外国人,崔健在外国人中也很受欢迎。1988年,崔健在首都体育馆的演唱会是我第一次参加的大型摇滚音乐会,也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

1994.11.香港红磡演出

中国摇滚乐曾经是一种希望,但为什么它一直停留在社会边缘?从高原的摄影作品中可以找到回答。

高原和她的摄影对象几乎没有距离,这是职业摄影师一般不会被允许进入的范围。拍摄距离这么接近,表达这么直接,使得这些作品具备了跟当时的摇滚乐一样的特质。我意外地发现, 这些照片跟纪录欧美六、七十年代摇滚乐手生活的照片非常相似。我指的不是舞台演出照片,因为舞台上的姿态和手势显然模仿了西方摇滚乐的前辈们。

张楚

日常生活中的影像更为可贵:他们跟西方的摇滚乐手们有着一样地执着于表现欲,一样地渴望自我成功,一样地精疲力竭,一样地追求浪漫的酷,一样地想穿越山川和大地,一样地彼此嬉皮打闹,一样地孤独行走在世界的某个地方。

1996.10.19.科技大学

1998.3.16.艾敬.地铁

北京的氛围与巴黎、柏林或纽约不一样,这些照片里显得比较温和,少了些许歇斯底里和攻击性,但是在内在世界里,他们与欧美的摇滚一代有着相同的灵魂。

1993.史雷

比起官方不予支持更加深刻的原因是,上个世纪90年代始,社会正在形成以消费主义、媚俗和私人生活(private life)为主流的方向,摇滚乐恰恰走在这个方向的反道上。正因为高原与他们如此贴近,没有距离,拍摄下他们的一举一动,记录了他们触犯禁忌时的快乐,和在贫穷中即兴式的生活方式,这些照片让人们明白中国的摇滚为什么没带来与西方摇滚类似的在文化上的突破,而一直处于边缘状况。中国的摇滚乐是中国80年代的最后一声,不是中国21世纪的开幕序曲。

老狼

阿克曼2015年07月18日写于南京

 

[责任编辑:杜鑫茂 PN036]

责任编辑:杜鑫茂 PN036

标签:摇滚圈 摇滚音乐会 摇滚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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