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枭》：“百年孤独”版《绝命毒师》？

◎海森铂

美国有线电视台HBO和AMC播出的《火线》和《绝命毒师》早已被美剧迷和业界奉为圭臬。前者以高度写实的笔触通过“贩毒与缉毒”这一切入口，全景展示了巴尔地摩市的政治、经济、治安、教育、新闻等多个行业生态，后者则讲述了主人公老白借“制毒与贩毒”来实现自我价值的故事。近日，美国网络流媒体服务商Netflix一口气播出的10集电视剧《毒枭》（另译为《缉毒特警》）介乎上述二者之间，既有对当时哥伦比亚复杂社会现实的写照，又展示了大毒枭帕博罗的发迹史，并借美国缉毒特警斯蒂夫·墨菲之口娓娓道来。

提起哥伦比亚，就不得不提起这里诞生的魔幻现实主义巨著《百年孤独》，提起《百年孤独》就不得不提那拉家常似的却又意蕴悠长的经典开场，不得不提父亲带奥雷里亚诺上校去见识冰块的那个下午。读者亦步亦趋地跟随孩提时代的奥雷里亚诺的视角激活了对“冰块”这一日常事物的陌生感。同样的，今天的生活必需品“手机”就如同《百年孤独》中的“冰块”一样被陌生化，伴随着斯蒂夫·墨菲的独白，观众一下子被拉回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哥伦比亚：尽管手机颇为昂贵，但地主和政客却消费得起，当然，还有比他们更有钱的毒枭。《毒枭》开场一句看似简单的对手机的调侃，却勾勒出当时哥伦比亚的寡头政治格局和经济格局。正如斯蒂夫·墨菲所说：“魔幻现实主义诞生在哥伦比亚是有原因的。”

复杂的政治经济格局孕育了魔幻现实主义的土壤，斯蒂夫·墨菲在这里见到的现实都是光怪陆离的。在这里，警察是可以暴力执法、动用私刑甚至枪决嫌犯的；警察向线人付费是可以要发票的；两名毒贩因为在杀人数量上存在争议，就临时撞死路人凑数；毒枭给穷人盖房子，散财给穷人被鼓吹为“侠盗罗宾汉”；墨菲说，美国黑帮为了脱罪会干掉证人，而在哥伦比亚则是直接轰掉法庭；毒枭帕博罗为自己建造监狱，盖得像城堡一样，里面豪华设施一应俱全，并用飞鸽传书，继续遥控属下贩毒；毒枭给亲人下葬，因为害怕警察通缉不敢现身，就用手机直播现场，而牧师的第一句话则是《圣经》里的“你要永远藏着吗，主啊？”无心之语，却一语双关，影射了毒枭帕博罗……

毒枭帕博罗靠走私起家，并非像“绝命毒师”老白一样严谨、缜密、深谋远虑，他贪婪、疯狂、极端、狡诈、残酷多疑，却又热爱家庭，并以罪恶的方式热爱哥伦比亚，他“宁可死在哥伦比亚也不愿意去美国坐牢”。帕博罗身上的一体两面，折射了哥伦比亚的社会现实，剧中，哥伦比亚总统说，造物主赋予了哥伦比亚美丽，同时，还造就了它的罪恶一面，正义与邪恶之间融合在一起又相互对抗，却始终无解，如警察为了金钱，在缉毒特警和毒贩之间做双面间谍，警察缉毒本是为了大众，而大众中却有孩子举起了枪对准了正在缉凶的警察，前任总统建议现任总统坚持己见，可是当自己孩子被毒匪绑架后，便向现任总统施压实行双重标准……《百年孤独》中，奥雷里亚诺上校革命了一辈子，却最后无奈地解甲归田，在实验室里，不停地烧制小金鱼，制成后又把它们熔化，重新烧制，循环往复，这既是对其革命生涯的隐喻，又仿佛对百年后这一“毒战”现实的一声叹息。

贫民窟百姓热爱帕博罗，他们渴望“罗宾汉”，渴望看到一个平头百姓“靠自己打拼”当上总统，这是帕博罗从政野心之基础，然而寡头政治和背后的美国政治势力则不允许帕博罗得逞。当这一场血雨腥风上升到内战层面，每一个人都无法摆脱其影响。美国人斯蒂夫·墨菲经历了各种魔幻现实之后，渐渐适应，他开车在路上与人剐蹭后，不再讲理，而是拔枪解决；突袭帕博罗的保镖时，误杀群众虽心怀歉疚却也坦然处之；当妻子说要回家时，他则回应道，哥伦比亚就是家。就像《绝命毒师》中，原本畏畏缩缩的老白通过制毒找回了强悍的本我，《火线》中吉米为了抓捕毒贩，不惜联合媒体制造假案……随着剧集的走向，《毒枭》中的人物必定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毒枭》主创之一若泽·帕迪里亚既是执行制片人，还是导航集的导演，他曾执导了电影《精英部队》及其续集，首部还获得了2008年柏林电影节金熊奖，瓦格纳·马拉饰演了片中既受焦虑症折磨，又要同毒贩斗争，还要面临培养接班人之难的特别警察军事行动军队队长，这次则在《毒枭》中饰演了帕博罗。在《精英部队》中，马拉始终是紧张的，在《毒枭》中表演则很松弛，大腹便便，很少有大幅度的动作，大多数时候靠眼神和节奏呈现人物。若泽·帕迪里亚在《毒枭》导航集定下了影像调子，延续了《精英部队》的手持摄影、主观视角剪辑和旁白，帕博罗杀掉基科等两名手下时，注视着与表弟古斯塔夫的合影，马拉并没有过多表情，但那一刻马拉把帕博罗从毒贩拉回到一名兄长的位置。而在失去理性的古斯塔夫之后，帕博罗也注定在疯狂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至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