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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达夫《沉沦》遭嘲骂 周作人回辩:情欲不碍艺术价值

2011年08月03日 11:14
来源:人民政协网 作者:杨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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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1年10月,一部薄薄的小说集由上海泰东图书局出版。集子中只有三篇小说,在今天看来,实在不应引起什么了不起的反应。可实际是,这一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早的小说集,因为艺术的圆熟,更因为其内容的深切与大胆,在当时引起了极为强烈的反响。这部小说集,就是以其中一篇题目命名,并注定将成为人们长久关注对象的——《沉沦》。

这样的小说题目,就在今天,也算得异样。其中内容,用作者郁达夫的话说:“第一篇《沉沦》是描写着一个病的青年的心理,也可以说是青年忧郁病的解剖,里面也带叙着现代人的苦闷,——便是性的要求与灵肉的冲突……”“第二篇《南迁》是描写一个无为的理想主义者的没落……”

这样的内容,在上世纪20年代的中国出现,社会总体上相当陌生。无论“忧郁病”、“理想主义者的没落”,更毋庸说“性的要求与灵肉的冲突”。不仅陌生,于社会有歧义感,更因为与中国数百年来“性”的禁忌相违背冲突,当时的情形,据郁达夫自己说:“《沉沦》印成一本单行本出世,社会上因为还看不惯这一种畸形的新书,所受的讥评嘲骂,也不知有几十百次。”

虽然著作出版当时,作者还有点心理准备,可超量的“诲淫”、“不道德”的责骂,叫这个只有25岁的青年作家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他一方面思考自己写得是否真的“诲淫”或“不道德”,另一方面,他希望一片骂声中,能有一二真正懂得、理解此类文艺,又有影响的明白人,出来为自己辨正几句。这个懂文艺,又有影响的明白人,郁达夫选中了周作人。当时的周作人,已经以自己温文蕴藉的文笔,清明得当的见解,在文坛上产生了日益广泛的影响。1921年11月,他接到了郁达夫的求助信:

非常尊敬的周先生:

请原谅我缺乏绅士风度!随同这封明信片给你寄去上个月刚出版的短篇小说集《沉沦》。我希望你出自内心对我的作品进行坦率的批评。上海所有文人都反对我,我正在被迅速埋葬,我希望你是给我唱悲哀的挽歌的最后一个人!

这封信,郁达夫以英文写在一张明信片上。收到郁达夫的来函及《沉沦》作品集,周作人显然是十分认真对待的。在研读及参照西方有关学说后,周作人用了较大篇幅,写出了为这部作品有力的辨正文章《“沉沦”》。

周作人的辨正文字,就在我们今天看,也是清明而有力的:“我在要谈到郁达夫先生所作的小说集《沉沦》之先,不得不对于‘不道德的文学’这一个问题讲几句话,因为现在颇有人认他是不道德的小说。”周作人的文章的确老道。他先并没有直接去替郁达夫小说辩护,而是从他人加给小说的罪名入手。倘若这罪名不成立,这些人议论的基石被抽去,骂人文字便不攻自破了。

周作人当时的理论依靠,是美国莫台耳(Mordell)的《文学上的色情》。在这篇著述里,所谓“不道德的文学”被分为三种。郁达夫的作品当属于第二种所谓“不道德文学”。即“是非意识的,这一类文学的发生并不限于时代及境地,乃出于人性的本然。虽不是端方的而也并非不严肃的,虽不是劝善的而也并非诲淫的;所有自然派的小说与颓废派的著作,大抵属于此类。”

周作人到底腹笥宽阔,他在当时甚至介绍到西方的“精神分析”观念:“人间的精神活动无不以(广义的)性欲为中心……倘若因迫压而致蕴积不发,便会变成病的性欲,即所谓色情狂了。”“这色情在艺术上的表现,本来也是由于迫压,因为这些要求在现代文明——或好或坏——底下,常难得十分满足的机会,所以非意识的喷发出来,无论是高尚优美的抒情诗,或是不端方的(即猥亵的)小说,其动机仍是一样……猥亵只是端方的对面,并不妨害艺术的价值。”

这么说来,基于被压抑本能的“非意识的喷发”而出的作品,“《沉沦》是显然属于第二种的非意识的不端方的文学,虽然有猥亵的分子而并无不道德的性质”。这一判断很重要,它首先为郁达夫作品洗刷了“不道德”的罪名。那么,《沉沦》的内容该如何领会呢?周作人认为:“但我想还不如综括的说,这集内所描写是青年的现代的苦闷,似乎更为确实。生的意志与现实之冲突,是这一切苦闷的基本;人不满足于现实,而不复肯遁于空虚,仍就这坚冷的现实之中,寻求其不可得的快乐与幸福……著者在这个描写上实在是很成功了。所谓灵肉的冲突原只是说情欲与迫压的对抗,并不含有批判的意思,以为灵优而肉劣……”看到这里,我们真觉着周作人思想的超前与深邃了。在上世纪20年代,对现代人的灵、性冲突,能够见得这么清明,体会得如此深切,实在可称为时代先进了。

周作人不仅对文学的艺术有相当先进的认识,对文学的影响也有自己的见解。在充分肯定《沉沦》的艺术价值后,对其可能在社会上产生的影响,周作人也发表了看法:“我临末要郑重的声明,《沉沦》是一件艺术的作品,但他是‘受戒者的文学’,而非一般人的读物。有人批评波特来耳的诗说:‘他的幻景是黑而可怖的。他的著作的大部分颇不适合于少年与蒙昧者的诵读,但是明智的读者却能从这诗里得到真正希有的力。’这几句话正可以移用在这里。在已经受过人生的密戒,有他的光与影的性的生活的人,自能从这些书里得到希有的力,但是对于正需要性的教育的‘儿童’们却是极不适合的……关于这一层区别,我愿读者特别注意。”这么一讲,对《沉沦》这部作品的认识及影响,就十分完善了。周作人见解的清明加之思虑之周全,的确非一般人所能企及。郁达夫向周作人求助,不仅是找对了人,就当时说,周作人几乎是能将《沉沦》方方面面说清楚的不二人选。(上)

[责任编辑:陈书娣] 标签:周作人 郁达夫小说 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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